妙音被他轻轻触碰,血肉都在霎时间化作无有,只有白骨仍在,散落了一地,丝毫也看不出妙音生时的风华。
明明是亲眼所见,可他还是不能相信。他不眠不休的在菩提树下站了数日,终究还是默然无语的拾了妙音的骨殖回来。从那之后,他再也不曾踏入过须弥山半步。
这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他回到这里,便亲手画了妙音的相在纸上,只是画成之后,却不能打开再看。
那种懊恨又不甘的滋味,就仿佛黄莲一般,竟不能下咽。
会遇着这一世的妙音,竟是从未想过的。
若要他亲眼看着这人在他面前死去,他是不能了。
便是怎样,也要救得这人复生,仍如往日里一般,同他亲热的才好。
天色将明之时,孔砚便转回原处,远远的看着老巫师点着火守在洞前,默默的祝颂着什么,手里拿着把点燃了的野草晃动着,淡淡的烟迹散在半空,四下里都有些白蒙蒙的,想来都是这些。
他也不知几时才是鸡叫,便站在那里等了许久。天色微明之际,竟看到那女子款款的走了出来,心里不知是喜还是忧,正要上前,却看到随那女子身后出来的,竟是死而复生的怀能。
孔砚屏住了呼吸,几乎不能相信。那女子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怀能便笑了起来,女子也微微的脸红,转身把背朝着他,也不知在张望什么。
孔砚慢慢走上去,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只是看着怀能,那女子见着他,便后退了两步,恭敬的喊他道,‘大王。’
孔砚还未曾开口,就听怀能在一旁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怎么这样唤他,该叫他殿下才是,大王是什么称呼,实在难听得很。’
孔砚有些吃惊,便只是看着他,怀能见他看向自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面红,然后低声唤他道,‘孔公子,’孔砚便说,‘你过来。’
怀能却毫无芥蒂的便朝他走来,又啰啰嗦嗦的说道,‘这里竟是何处?我怎么会到了这里的?’
孔砚心中惊讶,却不露出丝毫,只说,‘你身上哪里还疼么?’
怀能不由得伸手去摸心口,摸了两下,便大惊失色,连声的说道,‘我的佛珠如何不见了?’当时便发急起来,说,‘这是住持与我的,怎么竟不见了?’
孔砚皱起眉来,那时他借七修观之力破了怀能的封印,佛珠已被扯断,尽数落入了江中,这人又如何会忘记?
怀能哪里知他此刻心中所想,情急起来,只管扯住他不放,哀求道,‘孔公子,我的佛珠去了哪里?可是你藏了起来?’
孔砚心中震动,却不知怎么,竟然顺着他说道,‘是我藏了起来,你若还要,便来好好的求我。’
怀能果然放心下来,便笑着朝他行礼,说,‘那样腌臜的东西,孔公子如何拿得,不如快快还了小僧的好。’
孔砚也不答应他,只说,‘你先去莲池旁等我,我随后便过去。’
这话也是孔砚有心要试探罢了,说出了口,便只是看着怀能,心想,他若是不记得了,便该问我才是。
怀能似乎有些糊涂,想了片刻,却有些面红,吞吞吐吐的说道,‘那白莲我取了也是无用,不如孔公子留着罢。’
孔砚大吃一惊,心中十分不解,想,若是忘了佛珠之事,却如何记得白莲?便有些焦躁起来,呵斥道,‘教你去便去,还在这里作甚?’
怀能哆嗦了一下,却不曾与他分辩什么,只是磨磨蹭蹭的走了,还不住的回头望他,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那女子只是不声不响的在一旁看着,孔砚想起昨日里答应了她的话,便问她道,‘你如今要些什么?’
那女子便说,‘回殿下的话,我方才也想过了,我一个女子,便是要了金银珠宝,滔天权势,也是无用。’
孔砚微微冷笑,只说,‘此时若是不说,日后便休要再来提起。’
那女子急忙说道,‘我说!我,我想,’却又吞吐起来,看他一眼,才小心说道,‘殿下,我想嫁与方才那人做妻子。’
孔砚不想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一震,又怒又恼,却只说,‘你可看真了,他是中原的和尚,一心向佛,不娶妻的。’
那女子怔了一下,喃喃的说道,‘那时急忙中被带来此地,一时还不明所以。如今想来,我一个未出嫁的女子,若是不能嫁他,日后要如何过活?’
孔砚不想她是为了这个,便说,‘若只是为了这个,我便娶你为妻便是了。’
那女子似乎极为惊讶,片刻之后,却又抬头看他,‘殿下也如你那恩人一般,一心向佛么?’
孔砚反倒笑了,只说,‘我有妻五百,并不爱佛法。你可以与我为后,但凡有了喜欢的,也可与他纵情欢爱,如何?’
《半扇屏》五十三和尚妖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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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大约也是料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满面通红,也不知是羞还是气,半个字也应不上来,停了半晌,却问道,‘不知殿下那位恩人要去往何处?’
孔砚不耐烦起来,只说,‘休要问那些不相干的,你若是别无所求,便趁早离去罢。’
那女子怔了一下,却低声说道,‘若是如此,我愿与殿下为妻。’
孔砚见她应得飞快,也微微惊讶,却并不怎么在意,只唤了女妖来,吩咐下去,要把她当作王后的一般看待。
那些女妖都惊诧得厉害,却又不敢多嘴,便引了那女子去歇息。
孔砚走去那老巫师身旁,不快的说道,‘你在这里候着,休要走开,迟些我有话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