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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第2页)

“哦?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我不想当还能把我推上去?”

“比如天子!”

“天子?”金仁问的笑容消失了,当时列国虽多,但能够以天子二字相称的却只有一人,那便是高宗皇帝李治,他冷哼了一声:“你可知道,只凭这句话我就能让你死?”

“若是如此,那也只能怪在下瞎眼了!”王文佐笑道:“不过我想殿下您应该有耐心听我把话说完!”

金仁问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王文佐,而王文佐始终保持着微笑,似乎刚刚被威胁的不是他。

“说吧!”

“殿下应该听说过同仇敌忾这个词吧?联姻也好,人质也罢,都不及共同的敌人能让同盟坚不可摧。高句丽和百济没有灭亡之前,大唐与新罗之间就算有些冲突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您这个中间人可以左右逢源,而一旦高句丽与百济不复存在,一旦双方发生冲突,那您就必须要选边站了,新罗还是大唐!”

“新罗还是大唐!”金仁问吐出一口长气,王文佐这番话就好像一根钢针,戳中了他内心深处一直不敢去想的事情,从孩提开始,金仁问就少有能见到父亲金春秋的身影,偶尔能见到也是面带愁容。随着年龄的增长,金仁问渐渐知道了父亲到底是在忧虑什么,并也将消灭世仇百济作为自己的毕生目标,也是出于这个目的,金仁问才在二十出头便渡海来到异国,侍奉大唐天子的。

在长安的这些年里,他尽忠竭智,谨小慎微,得到了天子的宠爱和信任,也终于推动大唐出兵征讨百济,达成了金氏父子的夙愿。但金春秋的去世让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继承王位的兄长金法敏虽然表面上对他颇为礼遇,背地里却十分戒备。而最让金仁问伤心的却不是兄长的敌意,毕竟自古天家无亲情,父子兄弟相残也是常事,比起大唐李家,金法敏待他已经可以说是宽厚大度了。最让他伤心的是其他新罗人的警惕戒备态度,就好像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新罗人,而是大唐的将军。

“王校尉,你觉得真的会有那一天,我与兄长会兵戎相见?”

“属下不知,但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其实我觉得这也不能算是坏事,百济和高句丽灭亡后,肯定是宗庙被夷;而即便将来有一天大唐与新罗交兵,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换了个人当王罢了,也还是令尊的骨血,至少宗庙国家还是能保住的!说不定令尊当初送您去长安就是有考虑到这些了。”

“这你可就错了!”金仁问摇了摇头:“王位传给家兄是先父早就定下来的,否则他也不会让家兄迎娶庾信公的女儿,我若是去争夺王位,先父在九泉之下只怕也无法瞑目!”

第147章威势

“是吗?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令尊这王位恐怕并非继承而来的?”

“不错!”金仁问对于此事也不讳言:“家父不过是王室疏宗,本来是无权继承大位的,但真德女王死后无子,王室近枝断绝,家父才得以登临大位的!”

“若是如此那便不奇怪了!”

“不奇怪?”金仁问被王文佐自信满满的样子引出了好奇心:“为何这么说?先父如何登基与他选我兄长继承大位有何关系?”

“殿下,令尊以旁支继承大统,肯定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在自己的后代身上,所以……”金仁问抬起右手,制止王文佐继续说下去,他已经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像金春秋这样通过旁支入继的国王肯定会千方百计的确保类似的事情不再发生在自己的后代身上,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王位传给嫡长子,因为这样才能避免王室内部的冲突。换句话说,金春秋的选择并非出于个人的偏爱,而是对法统的尊崇,而如果将来金法敏真的无法保住王位,金仁问能够取而代之也是金春秋可以接受的,至少比落于外人手中强。长久以来隐藏于他内心深处的那个死结就这么解开了,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起来。

“王校尉,我记得旁人都叫你三郎是吧?今后我便这么称呼你,你也可以称我为仁寿!”

“这个……”王文佐愣住了,仁寿是金仁问的字,依照当时的风俗,只有地位比他更高,或者与其十分亲密的人才可以字相称,考虑到双方的身份上的悬殊差距,金仁问的招揽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三郎,人生于世间,便好似枝头之花:落于王孙贵宅,便是我,落于寻常人家,便是你,落于田埂粪坑便是黔首奴隶,出生于何地,是由不得自己的。像你这样的好男儿,若是一直这么蹉跎下去,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那属下就斗胆僭越了!”

朝鲜半岛冬天的雨下不长,抵达渡河点的第二天中午左右,雨就渐渐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从西北方向吹来的风,吹在身上就好像一阵阵冷箭一般,透骨的冷。王文佐站在高岗上,俯瞰着身着麻衣的新罗人正在水面上忙碌的,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主人,要不要我去把那件水獭皮披风给您拿来!”一边说话的是桑丘,他把自己的裹的严严实实,就好像个毛茸茸的皮球。

“嗯,去拿来吧!”王文佐不敢逞强,拜昨天那场冷雨所赐,他鼻子还有点不通,这年头可没有抗生素,感冒稍不注意就变成肺炎,死人也不奇怪。

正当王文佐等待自己的水獭皮披风,他看到一群人朝自己这边走过来,金仁问正在其中,与平日不同的是,他不再是人群的中心,而是处于一个比较边缘的位置,人群的核心是一个身着黑甲的汉子。王文佐赶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甲衣,迎了上去。

“原来是上国将军,昨天冒雨行军,辛苦了!”金庾信道,“不敢!”王文佐赶忙躬身行礼,金庾信点了点头,便继续向高岗上走去,不时与一旁的金惠成低语几句,身着黑甲得他与昨天在帐篷时判若两人,王文佐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新罗人态度的微妙变化,先前在金仁问手下时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而金庾信来了后,则是发自内心的信任和敬畏,同样的一群人,却是两支军队,数十年来累积的功勋威望,着实可敬可畏。

“诸位!”金庾信站在高岗的边缘,观察了一会周边的地形,转过身来:“此番唐人攻平壤不下,你们有什么看法?”

新罗的将领们交换了一会眼色,却无人说话,目光都聚集到了金仁问与王文佐的身上,金庾信笑了笑:“你们不要有太多顾虑,既然上了战场,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只有同舟共济,才有活路。这个道理我想这里每个人都明白!”

王文佐感觉到身上的大部分目光移开了,他暗自松了口气,被人提防的感觉真不好受。新罗人开始一个个发言,他只能听个大概,主要的意思就是这次失败会让大唐的征服计划无限期推迟,所以今后新罗人只能靠自己了。王文佐注意到金仁问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站在一旁,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观众。

“我今年已经六十七了!”金庾信取下自己的头盔,露出近乎全白的头发:“如今我的头发已经都白了,牙齿也只剩下不到一半,如果白天骑马,那么夜里躺在床上就会浑身上下疼痛,根本睡不着,再好吃的东西、美酒我也品不出滋味,再漂亮的女人我也提不起兴致。

活着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享受,而是一种折磨。当年与我一起在花郎队的兄弟们也都已经去世,还活在世上的只有我一人,他们在地下等着我,我之所以还忍受着这些痛苦,就是为了能够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能够告诉他们:仇敌都已经覆灭,国家强盛,百姓安康!这就是老儿我最后一点夙愿,希望诸君能够让我能够如愿!”说到这里,金庾信向众将深深的鞠了一躬。

桌子上杯盘狼藉,王文佐等三人围坐在桌旁,王文佐将先前高岗上金庾信的举动讲述了一遍。

“这些新罗人就和疯了一样,我估计高句丽人遇上肯定要倒大霉了!”贺拔庸咂舌道。

“是呀,将士有求死之心,无生之愿,这种军队谁遇上都要绕着走!”崔弘度叹了口气:“三郎,这金庾信果真不愧为柱国大臣,来不来就是不一样呀!”

王文佐点了点头,他现在终于明白金仁问有大唐天子这么牛逼的靠山,还是如此的低调,换了自己只要金庾信活着一天,一天就不敢对王位有觊觎之心。

“三郎!”崔弘度看了王文佐一眼,小心说:“我听说现在的新罗王便是这金庾信的女婿,这么看来那金仁问恐怕是斗不过他的……”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显然是对王文佐这些时日与金仁问过从甚密颇为担心。

第148章死斗

“三郎!”崔弘度看了王文佐一眼,小心说:“我听说现在的新罗王便是这金庾信的女婿,这么看来那金仁问恐怕是斗不过他的……”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显然是对王文佐这些时日与金仁问过从甚密颇为担心。

“这个你无须担心!”王文佐给自己的杯子倒了半杯酒,又替贺拔、崔二人加满:“金庾信的年纪放在那儿,也就是三五年的事情了,除非他临死前能把金仁问干掉替女婿除掉后患,否则就没啥可怕的!”

金庾信到来的第二天傍晚,新罗人的最后一支部队过了河,王文佐站在小丘上,凝视身后远处渡河点升起的烟柱,心中暗自松了口气,那种被高句丽人用矛尖顶着背心的感觉总算是没了。

据崔弘度多年以后的回忆,渡河之后的几天一切都很顺利,虽然在行列的两侧时常出现高句丽游骑的踪迹,但其数量和频率都不多,他甚至能在驱赶敌军游骑之余射杀了一头偶遇的野山羊作为晚餐的加菜,这给灰暗紧张的行军带来了一丝亮色。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后天天黑前我们就到新罗人的地盘了!”崔弘度笑道:“到了那儿,咱们就安全了!”

“对,那时三郎就是一府折冲了!”贺拔庸双手抱拳:“小弟这里先恭贺了!”

“说这个还早!”王文佐摆了摆手:“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呢!”

远处传来的接二连三的凄厉号角声打断交谈,王文佐将手中的半根羊骨头丢入火堆中,站起身来:“高句丽人来了,传令下去,各队披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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