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丢了一枚袖扣。”年轻人不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他的体型修长却并不健壮,甚至有些单薄,此刻微微拧着眉头,一脸焦急的样子,更显柔弱,很能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当然,那是对不知情的人来说,知道年轻人本性的人,只会觉得他矫揉造作。至少在温竹清看来,年轻人的表演有点过于用力了。
温钊若是愿意开演技教学班的话,他很乐意推荐年轻人去报名学习一下。
那名年轻人不知温竹清对他的评价,还沉浸在表演中不可自拔。他摸着左边的西装袖口,神情有些难过,“那是我十八岁生日那年,妈妈拍给我的成年礼,虽然只有一百万,但它对我的意义不是能靠金钱衡量的。”
露天的场地,对温竹清来说还是有些勉强,他把带来的羊绒大衣穿上了,手里还抱着一杯新要的热水。他坐在宽大的座椅上,轻抿了一口水,心说一百万啊,不便宜。
其他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百来万的东西,还是来自长辈的赠礼,哪能说丢就丢,必须好好找找。
年轻人道:“我刚刚把整个花园都翻遍了,都没有找到。”
有人道:“你好好想想,除了这里,你还去了什么地方,会不会落在车里,或是大堂?”
“不会。”年轻人摇头,“除了这里,我只去过洗手间,洗手间我也找过了,都没有。”
他忽地顿住,“对了,我刚刚在洗手间碰到了……”
年轻人的目光越过众人,准确无比地落到了一旁悠哉看戏的温竹清身上。
温竹清放下杯子,唇角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转瞬即逝。
他心说,来了。
年轻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温竹清面前。只有短短几步路,等他停下脚步时,眼眶已经红了。
“你能把袖扣还给我吗?”年轻人沙哑着嗓音,可怜兮兮道,“你可以拿其他东西,唯独这个不行,这东西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温竹清是没想到,年轻人会直接来这么一句,这未免太儿戏,太智障。
等他看清周围人的表情后,才意识到并非是年轻人脑子有问题,而是自己天真了。
温竹清本以为他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的身份,但现在他才发现,并没有。他尚未转变自己的思维,在自己原本的世界,温竹清不会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腌臜。
那些怀着异样心思的人,还没舞到他面前,就会被人清理掉,可在这里,不一样。
在云津市这些豪门贵子眼中,他是不受宠的温家幺子。母亲早亡,父亲变心另娶,他自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拿药当饭吃,更是在疗养院待了数年。他没有出入过高档场所,跟这里的这些人相比,他就是名没见识的“乡巴佬。”
既是乡巴佬,看到值钱的东西,顺手藏匿起来,好像理所当然。
而且就算不是他偷的又如何,温竹清拖着一副病躯,不说继承家业,能顺利活到老可能都难,他只能被温家一直养着。
他现在于温家,就是累赘,是废物。
感受着众人落到身上的目光,温竹清顷刻间就理清了思绪,这件事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年轻人污蔑的话一出口,这些富家子不会去求证,只会瞬间就判处他死刑。
这些人并不在意真相,因为现在的自己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
没有价值,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他是否被冤枉,都无所谓。
温竹清把所有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心里感叹一句,人性啊,真可怕。他看向年轻人,神色仍是很冷静:“证据呢?”
年轻人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温竹清还能如此镇定,他的语气不由带上了几分急切和尖锐:“我去洗手间前袖扣还在,他们都可以作证,而且在洗手间你撞了我,就是那个时候拿的吧?”
这话一处,看热闹的人就更认定是温竹清做的了,更有人拿出手机,举起了摄像头。
温竹清轻呵一声,明明在洗手间,是这人主动撞过来的,这颠倒黑白的能力,还真是厉害。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报警吧,温辰睿像是终于坐不住了,挤出人群道:“别报警,别报警。”
他安抚地冲人群摆了下手,来到温竹清面前,用关切的语气道:“竹清,你如果缺钱可以跟爸跟我说,那枚袖扣对吴柳很重要,咱们不要把事情闹大好吗。”
又转向叫吴柳的年轻人:“小柳,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给我个面子,竹清把东西还你,不要报警。”
吴柳像是有些为难,刚想开口,忽听一声低笑传来。
他微微一怔,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温竹清在笑。他眼底露出真实的迷惑,他在笑什么?
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
不知怎么,看到温竹清脸上的笑容,吴柳有些心慌。他觉得事情正在朝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他有些不安地朝温辰睿看了一眼。温辰睿示意他稳住,别慌。
想到温辰睿在自己身后,吴柳稍稍放下心来,他的视线飘到温竹清西装上衣的胸袋上,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没什么好害怕的,吴柳安慰自己,再要不了多久,事情就结束了。
自始至终,温竹清都没有起身,他坐在那里,仿佛俯瞰蝼蚁的王。
对温辰瑞的话,温竹清感到好笑,还没怎么样呢,温辰瑞倒是帮着他认领下了偷盗的罪名。他可不认。
温竹清不理会温辰睿,冲吴柳道:“别管他,你说,你想怎么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