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做是吗?”
“对!”纪冠城回答得很坚决。导师不忍自己的爱徒初入职场就遭遇挫折坎坷,便为他联系了在相关领域有所建树的学者好友。纪冠城大为感动,周末拎着买好的酒菜去了导师家上门拜谢。
亏他的好人缘,在各方人马帮忙的情况下,进度在一点一点推进。
他自己写了一个实验模型,却总是遇到数据分布不一致的问题。同事们七嘴八舌提了很多建议,他恨不能一天有二十五个小时去消化这些陌生领域的知识。
其实,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是去直接找出问题的人。纪冠城将自己现在所遇到的困难全部拆分成一个一个细碎的点,然后拿到课后向栾彰提问。栾彰一听便知道纪冠城在搞什么鬼,绕着弯子讲了半天处理底层视觉任务的含糊细节之后突然问纪冠城:“我交给你的工作,现在还要我来解答,你是想让我帮你完成吗?”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纪冠城只好说,“我是真的有地方不明白,栾老师。”
这个称呼听上去有些卖乖,可纪冠城一向态度真诚,不是那种撒娇耍宝的类型。栾彰只好叹气说:“给你五分钟,把你的想法讲明白。”
纪冠城终于等到了机会,好好地输出了一顿。其中的一些奇怪想法不禁叫栾彰停下来侧目,纪冠城疑惑地问:“怎么了?我是错得很离谱吗?”
“没有。”栾彰莞尔,“继续讲。”
纪冠城眉飞色舞讲个不停,两人已快走到工位,五分钟也过去了很久。栾彰在听完纪冠城设想的方案之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对纪冠城说:“那你就尝试这么做吧。”
“真的吗?万一结果不理想……”
“那我问你,明明是不擅长的领域,你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拒绝说自己做不了?”
“擅长也是从不擅长转化来的,我可以学,总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自信需要实力来支撑,难道你没想过也许失败才是你应该学会接受的吗?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如果不幸搞砸了的话……”笑意爬上栾彰的脸庞,这次显得很不善良,“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你滚蛋走人,这个代价还算可以承受吧?”
纪冠城没有正面回答栾彰,眼睛里满是不服输的神态,搞得栾彰不由得有些好奇这小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又是几天不分昼夜的攻坚过去了,一个平静的傍晚,纪冠城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叫一声:“我想到了!”
众人被他下了一跳,纷纷围过来看纪冠城的成果,继而拍手称赞。谢尔比还为纪冠城播放了一曲《wearethechampions》。
“恭喜恭喜!”谢尔比扫了一眼纪冠城的文档,赞赏纪冠城的钻研精神,“弄得不错嘛!终于可以跟彰sir交差了!”
纪冠城欣喜之余反应过来:“为什么叫他彰sir?”
他们都管栾彰叫“彰sir”,起因不可考,谢尔比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自己让大家称呼自己“谢尔比”是源自于《浴血黑帮》。
大家口中的栾彰就是个六边形战士。样貌出众,能力和成就不必多说,脾气性格更是没得挑。不论外界评价栾彰是多么的“特立独行”,但凡认识栾彰的人都会用诸如“温柔体贴”“好相处”“善解人意”“情商高”这样的词来形容他。
栾彰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懒散模样能给人一种舒服而奇特的相处体验,仿佛精神会跟着他一起放松下来。
纪冠城把大家的评价和自己的实际经验结合起来总结出了一个结论——看来栾彰确实是个好人。
那么自己就更应该加把劲,不能辜负栾彰,同时也要向栾彰证明自己。为此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卷!
身为跨学科研究组组长的谢尔比会在向栾彰汇报工作的时候谈起这个上进努力又聪明的新人。他抱怨纪冠城卷得有些过头,让他们这些一贯无组织无纪律自由散漫成性的人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栾彰能听出来谢尔比言语之中流露出来的其实是对于纪冠城的欣赏,转头看向屏幕上纪冠城交给他的“作业”时竟也会认同谢尔比——纪冠城明知道自己无法最终真正的解决问题,可还是认真地把自己可以处理的部分全部做完了。
他大胆的把那些之前提到的注意力矩阵删了一部分,继而换成了常数矩阵,修改了数个映射路径,反而提升了模型的性能,然后再去不断尝试优化泛化能力。那些实在无解的刁钻内容,就老老实实地整理了资料,把自己的想法和思路阐释清楚。
纪冠城本就不擅长写代码,跟着谢尔比学了不少,搞出来的逻辑结构与别人都不一样。栾彰阅读着这份文档,最直观的感受便是纪冠城的思维堪称“神魔一体”。这人遵守严谨的学术态度,可是有些想法却堪称大胆,甚至是固执的,当真敢冒着生产事故的风险去验证他的那些主意。
这种内在风格与他的外在行为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栾彰观察知道纪冠城很懂事,会在向同事请教完问题之后为了表示感谢给大家点下午茶;他也很诚实,会在文档中标注哪一部分是在哪位同事的协作下完成的;他甚至礼貌得极为细节,会注意和别人谈话时的姿势和语态。年轻健气的男孩双手搭在桌沿上,大猫似的认真听人讲话的模样成了女同事们私底下的乐谈。
栾彰是个有实验精神的人,有天下班很晚他都没有走,佯装处理工作。确定办公室里只有他和纪冠城时,他装作一脸疲惫却还是要努力打起精神的样子把纪冠城叫了过来,调出纪冠城交给他的“作业”指出其中的问题和不足,让纪冠城再欠自己一点人情债。
纪冠城一开始是站着听的,当栾彰抬起头看他时,他自然而然弯腰,双手撑着膝盖,两人保持了平视。过了一阵,他干脆半蹲在了栾彰的桌旁。栾彰的视线随着他滑落,转变成了俯视。
原来让那些让女同事感到备受取悦的画面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