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莲州从袖子里拿出钱袋子,数了十个大钱,放在她的手心里:“这是你应得的,拿去买点好吃的。”
大丫干燥的手心一下子冒出了汗,她的额头也在冒汗,直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放进了蒸笼,一下子被蒸得发烫。
妈呀,比贵人更尊贵的人亲自握住她的手,给了她钱。
大丫从恍恍惚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看了看手中的钱,又看了看太子,也不知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心脏跳得好像要从胸膛里炸出来,她虚着声音说:“我可不可以不要钱?”
澹台莲州疑惑:“那你要什么?你是想要别的赏赐吗?”
张婶在一旁提醒她:“大丫。”
大丫鼓起勇气,说:“我想、我想学认字。我能不能学认字?就教我一百个字,行不行?”
澹台莲州错愕,面对她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说:“自然可以。钱你也拿着。想学认字不用拿钱换。”
张婶搂了搂她,说:“你想学字,问我不就好了,我会几个字,就教你几个字。”
大丫连声说“谢谢”,平时多么伶牙俐齿的一个小姑娘,一时间高兴得只会说“谢谢”,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地说。
澹台莲州被感染,眼角眉梢都因笑意而舒展开,他坐下来,问:“我还有别的事情想问问你。”
大丫现在是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出来给太子,说:“您尽管问,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澹台莲州问:“你可知道你家是怎么沦为奴籍的吗?”
大丫才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好好在太子面前表现一下,可这第一个问题就把她给难倒了,她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
她不过十二岁,自生下来起就是奴籍,但是,从没想过为什么。
她是,她的父亲是,她的母亲是,她的爷爷是,她的外公也是,尽管她跟良民看上去没有区别,没有缺胳膊少腿,但她好像天生就是奴隶,就活该过苦日子。
大丫说:“我不知道。”
她因为没能答上太子的问题而非常内疚。
问:“您能容我去问问我爹吗?我爹也在军营做工。”
澹台莲州说:“哦?你爹也在军营,那直接把他叫来,我问他吧。”
澹台莲州等了一会儿。
大丫她爹匆匆赶来了,他看上去不像是才三十几岁的人,身体还算强壮,但是脸老得不像话。
他比他的女儿没胆子多了,双腿一直在打颤,一直佝偻背部,头低得深深的,一到澹台莲州的面前,第一件事也是下跪。
澹台莲州看他抖个不停,简直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了,说:“他是干活儿干累了吧,搬张椅子来给他坐。”
大丫她爹诚惶诚恐,一开始连话都说不大清,越是说不清就越害怕,怕惹恼了太子,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但是澹台莲州语气和蔼不说,温声细语地安抚他,终于能跟他正常交流了,询问他们是怎么落入奴籍的。
大丫她爹倒是记得自家的旧事,但因为他说得并不清楚,所以澹台莲州不得不问了好多遍。
终于大概整理明白了。
差不多是这样的:
这齐姓人家的男人祖籍在昭国沂城,在他太爷爷那一辈,当时还是良民,不算穷,也不算富有,以种地为生,原本有两亩田地,勉强可以度日。
有一年,王上说要打仗,点了他的太爷爷去当兵。
不去的话要被杀头,所以他只好应召入伍。
但是士兵的武器、铠甲都得自己准备,要是不准备也要被杀头,他只好卖了地,拿换来的钱去买了武器和铠甲,去军营报到。
一仗打了两年,士兵们在打完一仗以后还得去抢战利品,要是慢一步,就一点东西都拿不到了,因为军队给的钱和粮食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