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纳和尼古拉等在门外的走廊上,心情沈重。
纳纳的上身穿著长袖衬衫,下身是超短牛仔热裤,脚上却穿了一双厚重的登山鞋,搭配得十分不伦不类。
这也不能怪她。因为当她降落在自己家里後,为了要尽快把瑟送医院,她争分夺秒地冲向衣橱,在上、中、下三层各取了一样衣物,看也不看便套在身上,坐进了尼古拉的车。於是就变成了这副诡异的装扮。
不过此刻,她没有心情管这种小事。
在一动不动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後,她低下头,打破沈默轻声说:“爸爸……斑比会遇到不幸全都是我的错,假如他真的有个万一的话……我该怎麽办?”
尼古拉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宽厚的肩膀借给她,说:“不要这麽悲观,纳纳,你要相信,你做的每一次努力都是有意义的,就算无法改变命运,也一定会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如果说,我并没有为斑比做什麽努力呢?”
“你至少把他带了回来,使他有机会接受现代医术的治疗,这不就是你的努力吗?”
纳纳抽噎了一下,捂住脸懊悔道:“我太笨了,我应该更早发现的……”
“别再自责了。”尼古拉轻声安慰道。
就在这时,手术室门口的信号灯暗了。纳纳和尼古拉急忙从椅子上弹起来,紧张地迎上去。
门开了,首先出来的是活动担架床,纳纳心里的大石顿时落下一半,这至少代表斑比还活著。
接下来,她看见了他的脸。他静静地躺著,头上裹满纱布,眼圈泛黄,嘴唇死一般地惨白……可是脸上并没有蒙白布,这又让她稍微松了松紧绷的神经。
待主刀医生走出来後,她忧虑地看著他,十分费力地挤出声音,觉得自己的喉咙干得要命。
“医、医生,怎麽样了?”
对方十分简洁地回答:“恭喜,手术很成功。”
“太、太好了!”纳纳激动地和尼古拉对视一眼。
“不过,病人目前还没有醒来,术後的效果还不明朗。我们不敢说他已经完全脱离了危险,也不敢保证他清醒时一定会保有事故前的全部记忆。”
纳纳瞪大眼睛,呆愣地问:“你是说,他的大脑受到了损伤,所以有可能失忆?”
“不,不要误会,他的头部损伤得并不严重,不存在那种失忆的可能。但是,他在送医前曾有过一段体温过低的危险时期,或许会导致暂时性的失忆。”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纳纳大大松了口气。
老实说,能得到医生这样正面的回覆,她已经别无所求了。现在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斑比能早日醒来。
实现这个愿望的日子是在两天之後。当护士通知纳纳时,纳纳高兴得手足无措,急急忙忙冲去消毒室洗手,穿上无菌服,然後小心翼翼地跟著护士进入了病房。
“病人还很虚弱,请不要大声喧哗,交谈也越简单越好,最好不要超过十分锺。”如此交代了之後,护士退出房间关上门。
纳纳无比紧张地向病床靠近,感觉心脏几乎都要跳出胸口了。
“斑比……”她轻声说,声音末梢发颤。
瑟的脸向她转了过来,眼睛微微皱了皱,像是在对她微笑。然後他摘下输氧管,嗓音沙哑地发了两个叠音:“纳纳。”
纳纳好像看见了奇迹发生似的,露出惊讶的笑脸。
“你没有忘记我吗?”
瑟轻轻摇头:“我怎麽可能忘了你呢?”
纳纳十分温柔地看著他,嘴角渐渐耷拉下来,皱起眉头,以嗔怪的口吻道:
“斑比,你真是太乱来了,你怎麽可以在那种情况下对我说谎呢?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死了啊!如果当时我没有发现那面不该出现的镜子,没有猜透你的用意,克雷没有立刻跳下水去救你,救你上来以後没有一拳砸向你心脏,或者我没有及时带你回现代……只要其中任何一道环节出错,你都已经死了啊!”
瑟有些迷茫地望著她,许久缓缓开口:“後来……发生了那麽多事吗?”
“你不记得了?”
瑟仔细想了想,摇头说:“我记不太清了,我的记忆,似乎只到向你表白被拒为止。”
“诶?”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纳纳的脸霎时涨得火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悄悄低头戴上口罩。
“那种事情,你不需要特意记住啦……”
“是啊,你说得没错。”瑟微微垂下眼睑,漫无目标地凝视前方,淡淡说,“我的失忆症也真是不配合,该记住的事一样也记不住,该忘的事却怎麽也忘不了。”
听见他如此落寞的语气,纳纳的脸更红了。
“总、总之,不要岔开话题,斑比,这次你真的是做错了。你到底在想什麽啊?万一你真的死在海底的话,我要怎麽办?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啊!”
“抱歉,我也不记得当时是怎麽想的了,你对现在的我说这些可能没什麽用。”
“对哦,说得也是。”纳纳无力地垂下脑袋。
看著她不甘心的表情,瑟微微笑了笑,安慰她:“等我想起来的时候,我会记得告诉你。”
纳纳无奈地看著他:“但是,我恐怕等不得那个时候了。”
“怎麽了?你要去哪里?”瑟仍轻松地微笑著,等待她的回答,可在看见她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後,他突然想到了答案,嘴角慢慢垂了下来。
“我明白了,我问了个蠢问题。你是想尽快回到18世纪去吧?”
纳纳点点头,有点慌张地说:“对不起,斑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