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奇嬷嬷的脸,古板地如同一块沉水的木头,没有丝毫的怜悯。
她们知道,能进慎刑司的,要么是犯了大错,要么是有可能犯了大错,没有清白无辜的。
比如面前这位娴贵人,一开始她们听说这是潜邸的旧人,还诞育过皇嗣,因此心中有疑虑。
这娴贵人面色灰白,下体流血,看着像是被迫害的样子,怎么也就被送进慎刑司了呢。
两人偷偷问了送她进来的进忠公公,才得知,娴贵人是想害人,结果被容贵人反手灌了药。
更可恶的是,娴贵人还想把罪责推给自己的额娘,活活气死了生母。
精奇嬷嬷不寒而栗,这还是人吗?
想到皇上说的,一定要娴贵人跪地求饶才能放她出去,两人对视一眼,心下才有了主意。
鞭刑,用蘸了辣椒水的皮鞭每日鞭打背部,直至皮开肉绽,等明日稍微有些结痂,再打至流血,如此反复。
一般用于审讯时,虽然痛苦,可每日的刑罚有限,尚且能闭目养伤。
而舂米,听起来轻松,却需要人戴上沉重的手铐脚镣,站直身子不停地重复舂米的动作,一日只能睡两个时辰。
受过此刑宫人出去了以后,都会大病一场,整日困于梦魇,寝食难安。
娴贵人做的事早已经证据确凿,定了罪名,不过是要折磨她罢了。
若是鞭刑,让一个宫妃满身伤痕地出去,终究是有辱皇家名声,她们做起来反而碍手碍脚。
如懿仔细思考着她们抛出来的这两个刑罚,鞭刑实在是太不体面了,还要忍受鞭打的疼痛。
因此,她选择舂米。
精奇嬷嬷笑了,每一步都在她们预料之内。
很快,如懿被带到了石臼旁边,石臼里,是一个胳膊粗的石锤,足足有十几斤重。
精奇嬷嬷眼前闪过一道银光,才现,娴贵人手上竟然还戴着护甲。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她指着娴贵人的手怒斥道:
“把这护甲摘下来,都要受刑了,戴这劳什子有什么用,挖耳朵吗?”
如懿悲愤交加,她都要受刑了,精奇嬷嬷还要为难她,甚至还满眼鄙夷地瞪着她,仿佛她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如懿仿佛被抽了鱼线,整个人弓着腰,声音嘶哑地开口:
“即使身在慎刑司,也要保持住我最后的体面。”
精奇嬷嬷冷笑一声,一人抓住如懿一只手,将那护甲捋了下来,
“体面?你以为来慎刑司是当皇上,当主子的啊?一个罪人,一个害死自己亲额娘的东西,连人都算不上,要什么体面!”
精奇嬷嬷将那护甲收进口袋,又看向如懿那不知所措胡乱舞动的手,啧的一声,
“其他娘娘都是手若柔荑,留着长指甲,才有护甲保护着,你这手又粗又黑又短,指甲也没留起来,戴护甲有什么用啊?”
如懿此刻只着一件灰绿色里衣,又被拔去护甲,只觉失去了所有保护,无处遁形。
她此刻无助的像一个被剥了壳的乌龟,只想抱住自己。
可不等她酝酿好悲伤的情绪,精奇嬷嬷的藤条就“咻”的一声,抽到了她的小腿肚子上,
“开始舂米!使劲儿点儿,中间不能停,若是停一下,就抽你一下。”
如懿忍痛,用力拿起石锤,一下一下地捣着米。
没几下,流血过多的她就失去了力气,稍微一停顿,就是一场鞭打。
她恨,为什么明明选了舂米,还是躲不过不体面的鞭刑。
慎刑司里阴暗潮湿,很快,如懿就出了一身的汗,将那薄薄的里衣粘在身上,混着她身上的血腥味儿,让精奇嬷嬷闻起来都一阵阵眩晕。
石锤越来越沉,如懿的胳膊都要没了力气,却偏偏一刻也不能停。
每当如懿想着自己马上就要晕了的时候,精奇嬷嬷要么掐她一把,要么抽她一下,强行让她清醒。
如此,她更恨寒香见了,若不是寒香见把事情闹大,她怎么会受这么多苦。
她也恨额娘,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是她害死了额娘,明明是额娘不肯承认全部罪行,才让她进了慎刑司这样肮脏的地方。
她又想到了皇上,皇上对她如此凉薄,竟然丝毫不顾当初的情谊,对她这个受害者如此狠心,对寒香见那个加害者却毫不怪罪。
如懿咬着牙,狠狠地杵了几下石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