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的垛口上掉下了一团雪,正好砸在齐王爷的脚下。齐王一脚将这团雪踢开,恨恨地低声骂了句:“迟早有一天,我会抄了莫傅两家!”
睿王听了齐王的话后没反应,默不作声地往前走,现在他们自己的前路都还没定,留诛杀莫傅两家满门的事,还是日后再说吧。
听了太监来报,说睿王和齐王两位殿下往龙息宫去了,护国公转身就跟傅大学士道:“让大臣都进宫吧,也是治丧的时候了。”
傅庸点一下头,往宫门去了。
护国公问跟着自己的小太监:“从这里,走哪条路可以最快到龙息宫?”
小太监抬头看了护国公一眼,没敢说话,低头领着护国公一行人拐上了一条小道。小道上的雪积得比别处厚,一看就是从来没人清扫过的,护国公一脚踩上小道的积雪上,脚下一滑,人就跌了一跤。
跟着护国公的人都吓了一跳,离着护国公最近的两个太监忙伸手将护国公扶起,带中的小太监将护国公掉落到雪地上的帽冠捡了起来,掸净了雪,小太监才将帽冠送到了护国公的跟前。
护国公将帽冠重又戴在头上,一股风就在这时,从小道的尽头那里吹过来,呼地一声,飞雪狂乱地迷了所有人的眼睛。
护国公半眯了眼,借着暗沉的天色,护国公就看见要小道的深处站着一个人,身影模糊,身上的衣衫被风吹得高高鼓起,看身量很像是兴元帝。
“啊……”
护国公一声惊喊出了口,就又强行忍住了。
往小道尽头快走了几步,护国公突然就又停下了脚步,小道的尽头没有人。怎么会这样?护国公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前方,是自己方才眼花了?
太监们赶到了护国公的身旁,也不敢问护国公是怎么了,都跟着护国公一起往小道的尽头看,却只除了风雪肆虐,他们什么也没有看见。
“走吧,”稳了稳神,护国公迈步又往前走。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护国公将心里的那份不安强行压了下去,如今他是权倾朝野的那个人,连帝国的新君是谁,都得看他的心意和脸色,护国公想,我为何要不安?不过是雪天路滑,摔了一跤罢了,这能是什么不祥预兆?
半柱香后的龙息宫前,护国公和睿王、齐王走了一个迎面相撞。
“下官见过齐王爷,睿王爷,”护国公给两位皇子殿下行礼。
齐王开口就要骂,被睿王抬手按在胸前拦住了,“护国公,”睿王看着护国公道:“这些天辛苦你了。”
“下官不敢,”如同听不出睿王的话意一般,护国公神情恭敬地对着睿王。
“你有什么不敢的?”齐王还是压不住心头火,冲护国公冷笑道:“你的那个有凤命的孙女儿呢?她人在何处?即是继后,这种时候她不在我父皇身边守着,她去哪儿了?”
我知道你在后悔
“娘娘伤心过度,已卧床不起,”护国公用的借口很简单,但却又让齐王无可奈何。花轿入了宫,有封后的圣旨在,那莫良缘就是兴元帝的继后,齐王得喊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人一声母后!没有儿子冲进继母房中一探究竟的道理,见不到莫良缘,那随便护国公怎么说,齐王都不能说护国公在说假话。
“进去吧,”睿王迈步往龙息宫里走,面上表情看着是难过伤心,可睿王这时的心里是疑窦丛生,看护国公的样子不像是在强撑,若是没有后手,这个时候,护国公就应该说莫良缘死了才对,人死进棺,再出点意外,棺毁尸无,将莫良缘这个莫家小姐从此从这世上抹去,这样莫家才能过了这一关。
只是病了。
睿王微微扭头,护国公跟在他和齐王的身后,见睿王看他,护国公又冲睿王躬身行了一礼。睿王转身,病了就可以有两个结果,病好了,病重不治,护国公这是至少有一半的把握,莫良缘会之回来。睿王微抿了嘴,护国公这五成的把握从哪里来?
龙息宫这会儿已经遍挂了白幡,已经进入两个配殿的后宫嫔妃在大声哭泣,甭管是不是真心,这哭声听起来都是泣血的。
“父皇!”进了龙息宫正殿,齐王往停尸的内殿冲去,似是情绪突然就失控般地哭叫了起来。
有白幡抚过睿王的脸,冰冷,带着佛香的味道。正殿没什么变化,家具的样式,摆件放着的地方,全都按照兴元帝的喜好来,睿王一时间有些恍神,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听见帝宫敲响丧钟的时候,睿王没有伤心的感觉,满脑子想的都是,空下来的那张龙椅,如何不让护国公一党还有傅美景那个女人得偿所愿,现在人站在龙息宫的正殿里,睿王才想到,他的父皇死了,那个人,他死了。
内殿里齐王的哭声停了,不管殿外的哭声如何震天,站在正殿里听,那些哭声都离着很远的,远在天边。
睿王往内殿走。
护国公站在殿外,看着睿王挺直着背脊,一步步往内殿里走。
“将门关上,”睿王命伺立殿中的太监道。
正殿的大门在护国公的眼前被关上,护国公慢慢地转身看向了庭院,点手叫过一个跟着他过来的小太监,低声道:“你去长秀宫问一问六殿下的身体如何了。”
小太监领了命,往庭院外跑去。
护国公目光追着小太监跑远,再收回目光环顾四周时,两边配殿的不少人都缩回了脖子,慢慢退了回去。
内殿里,齐王跪在龙榻前,眼睛里看不见半点泪水,盯着睿王道:“现在我们要如何行事?莫潇就在外面监视着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