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哗,纷纷看向楚修文。
楚修文沉吟,正待开口,谁知却有个人替他开了口。
此人一出,全场之中,便有两个人头隐隐做痛,这两人自然便是楚修文,和一直沉默的温煦。
众人只见一名做仆从打扮的小厮自楚家的随行队伍中上前几步,朗声道:“我中土武林,历来博大精深,人才辈出,各大门派各有所长,历来盟主皆以德性服人,松南寺主持方丈德高望重,在场群雄莫不信服。难道还要你这无门无派的小子来认同?”
众人听得想笑,这一番话说得不高不低,有气势又漏洞百出,但却听着解气,纷纷将这小将仔细打量开来。
这仆从打扮的小厮,身材矮小瘦弱,面目清秀,脸颊因气愤而微微泛红,加之‘他’方才说话嗓音极细——
这,分明就是一名娇媚女子,却不知为何偏做小厮打扮?
人外有人
白曦一愣,上下打量楚修红一番,遂笑道:“既然你问,那在下倒是乐意为这位小…兄弟解惑。敢问这位小兄弟,何为武林?”
楚修红年少冲动,原本就不是雄辩之才,当心遇到如此宽泛的问题,一时语噎。
温煦不着痕迹的看向楚修文,果见他脸色铁青,额头太阳穴上有可疑的突起——看来他气得不比自己轻……
温煦心中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在楚老爷子面前的保证,还连带着把自己也给出卖了。
白曦笑道:“中原武林盟主一职,素来有德者居之,须得群雄心服口服方可。但何为德者?”反手一指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老和尚,突然冷言道:“我偏说这老秃驴无德,让我不服,便又如何?”
楚修红登时柳眉倒竖,气得大叫:“你算什么?莫非你就能以德服人么?真是笑话!”
白曦哈哈一笑,眯着眼睛,道:“在下不才,不敢妄称有德之人。不过任由一名女子在此撒野,看来江北楚家,德性也不过尔尔。”言语中轻蔑之意尽显。
此时场中众人再次爆出一阵惊叹,原来这清秀小厮,尽是一名女子!只是不知与楚家何种关系,私下更是议论纷纷。
温煦沉了脸,这次有些出格了。
楚修红气得双颊通红,一来是被人轻易认出,有些恼,二来是被说成有辱家风,最让她气愤不过,一时血冲脑门,抽出腰上缠着的银龙软剑,大喝一声:“不许侮辱楚家!”便挺身而上。
此刻温煦脸色已经开始发黑,楚修红自小在楚府长大,用现代的话来说,受的可算精英教育。
但楚家希望楚修红不要卷入江湖纷争,只希望她平安长大,因此并未向外人提及她楚家小姐的身份,严格来说,江湖中除了几个楚家至交之外,只知楚家有三位已经出阁的女侠,尚无人知道仍有一名集万千宠爱的小姐待字闺中,这中间当然另有些缘由。
只是楚修红年纪尚小,好动活泼,喜欢热闹,如何在家呆得住?楚家自然也不忍将她困在府中,便时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由了温煦跟着替她收拾残局。
此刻天下群雄面前,楚修文自然不便出面,没有楚修文的指示,身边训练有素的下属也不会有任何行动。不论情况如何,眼下最合适出面的,便是名义上与楚家毫无关系的温煦了。
场中论剑的两人——或说是一名偏偏少年,逗着另一位刚刚被道破女扮男装的少女,两人身份皆晦涩不清,自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温煦左思右想,不知该如何是好,恰逢楚修文一个凌厉的眼神横过来,终于横下一条心来。
众人看得正热闹,突听得一声极细极短的锐响,在场身经百战之人自然熟悉这声音——是用内力或是吹管激射而出的暗器才能发出的。
接着果见那白衣少年脸色一变,手中握着的犹未出鞘的剑一震之下几乎快要离手!往下看去,一段结剑的穗子落于地上,似是寻常武林中人挂在剑柄上的装饰之物,居然便是方才的‘暗器’!
那少年一惊之下,脸上现出一丝掩饰不住的阴愠,将男装少女抛在一边不去理会,转头看向暗器袭来的方向——
而更快的,是另一道自暗器方向疾驰而出的灰色身影。
这道身影极快,快到没有人能看清他的面容。若说在场诸位对方才白衣少年诡异的轻功仍记忆犹新的话,那么现在,这道灰色的身影,正应了那句古话:人外有人。
那道灰色身影目标十分明确——男装的少女,只见他一突之下,已到少女身边,看不清他做了什么手脚,那少女只来得及张了张嘴,便突然一软,倒在对方怀里,而那人顺手一揉一旋,将那女子单手搂在怀里,脚下轻轻一点,又似一道疾风般弹开,朝人墙之中直射而且,只借力几个肩膀,便消失了踪影。
快得有如疾风掠草一般,让众人失了声音。
半晌回过神来,场中已经只剩那白衣少年,夕阳西下,残阳斜照。他眯眼看这那道灰衣影子消失的方向,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意倾泻而出,嗜血的狰狞在眼中闪现。
许多在场的人,多年后,还记得那一阵令人没来由的心悸的,以及扑面而来的杀意。
众人还在迟疑,两名灰衣人自人群中出然出现,向白衣少年单膝跪下,口中道:“府主,可要属下去追?”
此言一出,在场无人不惊。
天下武艺不凡者众,但武艺不凡兼少年英雄者寡。江湖上数来数去,也不会用完十根手指,而在这些少年英雄中,能被人唤作‘府主’的人,天下仅此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