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就是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景风了。”清都长公主叹道,“总觉得对不住她,也对不住淮儿。”
皇后道:“有什么对不对得住的?姊姊,你别多想了。”
清都长公主笑着看她,道:“今儿是吹什么风了,你跟陛下一同来了?”
“我特地回宫来看姊姊,遇到陛下,那不就一起来了。”皇后笑道,“姊姊,我晚上就住寿安宫,我陪你说话儿。”
清都长公主摇头,文帝却道:“我方才在宫里见着个姑娘,从前没见过,是什么人?”
“怎么,陛下都留意到了?”清都长公主笑道,“是宜琼嫁的高氏族中的人,过来投奔的。我见着模样好又细致,就留下了。原本她说着是想求个恩典,替她家里过世的人在寺里发愿的。”
文帝沉默半日,道:“既是如此,就让她去寺里修她的功德吧。姊姊近来身子不好,别让外人来扰你了。”
清都长公主道:“陛下何意?”
“姊姊你方才说了,已经对不住淮儿了。景风走了,他心里已经够苦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文帝道,“由得他去吧,他爱娶谁不爱娶谁,都是他的事。你给他挑的人,他心里先就不中意了,何苦来呢。”
皇后点头笑道:“陛下这话说得是。若是缘份到了,那末你就算把人放在天边,也能遇上。若是无缘,哪怕是同在一屋子里面,日日里见面,也是成不了的。”
文帝望了她一眼,道:“那你把林尹年那妹妹留下来当女尚书,又是为什么?”
“冯左昭仪想拿她侄女儿给淮儿添堵,我见着那姓林的姑娘,想起来反正太子的右孺子之位还空着呢。”皇后笑道,“陛下,要不你赐婚吧?”
文帝道:“闹什么!最近事多,哪有这些心思。连西河的婚事,怕都要拖上一拖。”见清都长公主想说话,便道,“姊姊,你既病了,就别操这么多心。不妨事的,天大的事还料理不了么!”
清都长公主点了点头,道:“我近来确是神思倦怠,陛下你自己也别太累着了。”
文帝道:“姊姊放心。”又对皇后道,“霂儿,你去赏那姑娘些东西,打发她明儿就出宫去罢。”
皇后起身,却笑道:“这么个没名没份的小丫头,陛下还要我这个皇后亲自去?好啦,陛下既吩咐了,我这就去。”
清都长公主道:“陛下不过是看高句丽的面子罢了。”
“什么高句丽,那渤海高氏算什么?”皇后笑道,“是看武威公主的面子才对!”
见皇后袅袅地走远了,清都长公主对文帝笑道:“她就这脾气,陛下,你别恼她。她不待见宜琦和宜琼,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文帝淡淡一笑,道:“我有什么好恼的?是朕亏欠了她,她要怎么使性子,朕都得受着。”说着两眼望着清都长公主,道,“姊姊最近一直病着,也不知是不是心病?若真是心病,只管跟朕说便是。你与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清都长公主一怔,道:“陛下何出此言?”
文帝又一笑,却不言语。半日,方道:“若是换到今日,姊姊要是喜欢谁,那朕一定打从心底替姊姊开心,不管是谁都凭姊姊高兴。只是当年……朕实在是年纪太小,自幼没一日离开过姊姊,生怕你被旁人给抢走了,所以才……姊姊是不是一直怨朕?”
“陛下!”清都长公主变色,打断了文帝,急道,“你这是在说什么?”
文帝刚要说话,皇后却又进来了,笑道:“门口正好见着她,倒是会看人眼色,嘴也巧。听说要让她出宫去,一点都没露什么,谢恩谢得那一个妥当。姊姊,你吃得太少啦,我去吩咐御厨房做些夜宵,一会我陪姊姊用。”
听她如此说,文帝便起身道,“朕就先回去了,不扰你们了。”
皇后笑道:“陛下既晋了沮渠夫人为昭仪,她总得要谢恩,陛下怎么不去她宫里看看?对啦,今儿我还见着齐郡王,又长高了不少。”
见皇后陪着文帝款款地走了出去,清都长公主仍是神色恍惚,一动不动地坐了半日。白芷见着担心,低声道:“公主,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方才做那个梦,我还没说完。”清都长公主幽幽地道,“我还梦见慕容大哥了。”
白芷变色,朝外面看了看,见无人方道:“公主,别说了。我知道你对慕容将军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可是……可是我们不是不想救他,是他自己不愿意啊!”
清都长公主缓缓摇头,道:“是我害了他。他都是听了我的话……我本以为,他对皇上忠心,又替皇上立了那么多功,皇上总该放过他了吧。可是,都隔了那么多年了,皇上仍然没忘,非得要杀他不可……”
白芷凄然道:“公主,那是平原王哄了你,怨不得你。”
清都长公主一笑,望着那灯芯,正好爆出了一朵灯花来。“是哪,我怎么就能信他呢?我怎么就信他了呢?……差一点儿害死皇上,又害得霂儿一辈子都不能再有孩子,怨了皇上一世。到得如今,竟还害了慕容大哥屈死……”
白芷落泪,道:“公主,这不是你的错。”忽地道,“公主,你说,陛下他知道么?”
清都长公主摇了摇头,道:“知不知道,现在又有什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