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宁不答,却道:“好啦,我都对你说了,你可以解了我的穴道了吧?”
裴明淮道:“不成。”
祝青宁道:“你尽管放心,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我还等你带我去那万教的总坛呢。还有,那丫头一向心狠,也不知道想干些什么,我得赶紧把她找出来,问个清楚。她躲着不敢见我,必定有缘故。”
裴明淮道:“冰天雪地的,那地方实在不好走。又有什么好看的?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祝青宁不说话,只望着他看。裴明淮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道:“真是拿你没办法,你下次得请我喝酒。”
祝青宁见他答应,神色顿霁,笑道:“那有什么难的?”还要说话,却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十分急促,想来是方才在墙外的那个人,终于进来了。当下低声道:“我躲一躲。”
裴明淮伸手拍开他穴道,祝青宁飘身上了屋顶。
走过来的人,却是孟固。裴明淮之前便听到声响,只是脚步重浊,来人显然不会武功,也并不着意。
孟固见到裴明淮居然在雪苑,脚旁还有一具尸体,只吓得猛地住了脚,呆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裴明淮笑道:“孟大人,这大半夜的,你去哪了?”
“我……我……下官……我……”孟固已看清了死的人是孔季,更看清了他脖子上缠着的那天蚕丝,一张脸又青又白,不知是路上冻的还是吓的,上下牙齿都在打架。“这……孔先生,怎么会死了……?他不是好好地在我家里住着么……”
裴明淮道:“难道孟大人一晚上都不在家?”
“是,是。”孟固虽然还是又惊又吓,但已经清醒了些,“我晚上去了黄大夫家里,一直,一直跟他在饮酒赏雪。刚,刚回来……”
裴明淮道:“天寒地冻,孟大人好生有雅兴。”见孟固答不出话来,又问道,“蝶儿呢?你知道她去哪了么?”
孟固脸色灰败,似是知道他有此一问,颓然一叹,道:“公子,你是怀疑,孔先生是我侄女儿杀的?”
裴明淮朝孔季脖子上的天蚕丝看了一眼,道:“看来,孟大人也知道,她的兵器就是这天蚕丝。”
“不瞒公子说,蝶儿离家数年,正月十五之前方才赶回来。”孟固涩然道,“她这些年都不在家里。我无子无女,对她是十分疼爱,巴不得她长留身边。可她……唉!她……她……她是决不愿意留在这塔县的。她在外面做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但心里总是……总是……”
裴明淮问道:“听说,孟大人昔年曾救了一个武林中人,他收了蝶儿为徒,教她武功,是不是?”
“是。”孟固叹道,“他说蝶儿根骨上佳,将一身武功都传给了她。我如今倒是宁可蝶儿不学,自从那人死后,她便离开了塔县,极少回来。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她在做什么……问她,她只是笑嘻嘻地不说……”
裴明淮默然。过了片刻,问道:“那个武林中人,是什么模样?”
孟固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公子恕罪。公子一定会觉得老夫是在说谎,可是,可是,下官是真的不曾见过他长什么样子。我……我本来以为他与我年纪相仿,但,过得几日,他又变成了一个老头,面貌全然不同了……我问蝶儿,她说是……易容之术。”
裴明淮点头,孟蝶的易容之术,想必就是从此人身上学来。“你即刻派人请吴震过来,孔季的事,便交给他。”
听裴明淮这般说,孟固松了一口气,忙道:“好,好,下官知道。”
裴明淮向花园外走了两步,忽又回头,道:“孔季送了字条给我,约我相见,说有要事见我,你知不知道?”见孟固怔住,不似作伪,料想他也不知端底,当下大步走了出去。
他与祝青宁一直到了雪山之上,此时已是黎明时分,一道金光射在山巅,白雪生辉。裴明淮命官兵且退下,不得号令不可进来,待得人都走远,祝青宁才现身出来,笑道:“多谢你了。”
裴明淮摇头道:“真不知道你为何执意要来。”
祝青宁道:“雪莲花便是生在这绝壁上?我去看看。”
裴明淮道:“已经摘光了……”却见祝青宁袖中飞出那天蚕丝,隐隐泛出淡青之色,道:“这实在是好东西,上次还救了我一命。”
“你既然记得我不止救过你一次,就不该恩将仇报。”祝青宁冷冷道,“我这一趟,吃了你不少亏。”
裴明淮忍不住道:“吃我的亏?你自己拿自己当饵,你好意思说吃我的亏?”
祝青宁哼了一声,人已往下落去。晨间绝壁上轻雾弥漫,顷刻间便已看不清他人影。裴明淮也跟着下去,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我等正巧下来摘雪莲花,怕是多下得几日雪,陈博的尸身便再也不会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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