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跟还在挑灯夜战的春心等人招呼了一声,两人就拿着账册和挑选出来的一匣子东西,齐齐朝黛玉房里走去。
走在石阶小路上,顾有枝看左右也没有其他人,心想着,好歹王嬷嬷是黛玉教养嬷嬷,平时府中也就老爷和姑娘两个主子,虽然现在因为她存在而潜移默化的推迟了黛玉入贾府的时间。
但是入贾府的事实是不可能改变的,想着日后所要面对的牛鬼蛇神,尤其是书中那段关于宝黛钗的爱恨纠葛,就算顾有枝再如何凭借先知的能力为黛玉铺路,而黛玉作为一个孤女,无论那是否是她的舅家,顾有枝都有理由相信,抚养黛玉可以,但是在权力交错正中心的京城,荣国府都不可能让宝玉娶了黛玉,于是想侧面提醒一下王嬷嬷。
顾有枝提着灯笼与王嬷嬷闲聊着,话锋一转提到了刚刚在青兰苑清点时,见到一箱子黛玉当年周岁时,抓周礼的物件。
看着怀里那个匣子,里面有一件当初黛玉抓周时的和田玉碧玉,是一柄精致小巧的手握玉如意。
“我还记得里面这柄玉如意,是当初姑娘快周岁时,太太专门找了金陵最好的玉石铺子盘锦楼的大师傅定做的。”
王嬷嬷闻言,抬眼看着顾妈妈手中那匣子,惋惜的点头:“我也记得,我还记得这如意的样式还是太太亲手绘画的,那时我就抱着姑娘在太太屋里玩耍,选做碧玉如意,还是因为当初姑娘看太太画画新奇,不小心一手抓进墨盘里,染了绿色。”
说着就抬手抹了抹眼角。
“是呀,一转眼,姑娘都大了,再过几年都要及笄了,要是搁其他人家,哪怕是个寻常家里,这会儿子,估计都在张罗着看儿郎的事了。”
顾有枝说着悄悄瞥了一眼,状似不经意的说:“听说荣国府里有个衔玉而生的主子,是那府里的眼珠子。”
王嬷嬷正准备提着衣角,抬腿上连廊,闻言顿住,幽黄昏暗的灯光下,王嬷嬷偏头看向后她一步的顾有枝,就见顾有枝正满脸深意的笑看着她。
见她望了过来,顾有枝将右手提着的灯笼换到拿着匣子的左手上,往前一步,左手扶住王嬷嬷的胳膊,一并走上连廊:“当心脚下。”
王嬷嬷上了台阶,沉默不语的走着,顾有枝也不着急,她相信王嬷嬷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的。
“那个主子,我也有所耳闻,每年给京城送年礼的时候,外院那边都要绞尽脑汁的备一份罕见新奇的东西,听说年龄跟姑娘差不多大?”说着王嬷嬷抬眼看了一眼亦步亦趋的顾有枝。
“嗯,比姑娘大一岁,唤作宝玉,是荣国府老太太的心肝儿,从小长在老太太的院儿里。”
一听长在老太太院儿里,王嬷嬷就皱了皱眉头,世家子弟大多从小就寄予厚望,被父兄良师教导着长大,看来明儿个点酒寻回来的单子,她得好好看看。
二人还未走出这侧的廊桥,就远远的看见林管事跟前的小厮重云在一旁等候了。
重云一眼见着人,就迎面快步走了过来:“给顾妈妈、王嬷嬷问好了。”
顾有枝一瞧,点了点头的问道:“你干爹回来了?”
“是呢,刚回来,想着让我来看看顾妈妈这会子有没有空。”
这顾妈妈和王嬷嬷对视了一下,看着这时辰,大半夜的莫不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那行,顾妈妈你就跟着重云去看看,这儿也近了,我自己个去姑娘那边。”
“给王嬷嬷赔礼了。”重云躬身伏了个礼,就左右看了一眼,叫住了一个巡视的婆子,帮着王嬷嬷拿着东西,跟着一道去了姑娘院儿里。
见王嬷嬷走远了,重云提着灯笼,抬手给顾妈妈指路:“妈妈走这边,天黑,小心着点。”
只见一路出了连廊,路过假山堆砌的后花园,在内院荷花池旁的一座避雨亭里见着了林管事,只见他坐在石凳上望着一池的残荷发呆,眼底青黑,满脸憔悴,连衣服都褶皱不堪没有更换,顾有枝心头一紧。
接过重云手中的提灯,迈步走进亭子里:“林管事这是刚刚回来?”
林管事听着声响,回过神来,看着进亭子里的顾妈妈,起身行了个礼:“给顾妈妈赔礼了,深夜到此,也是事从紧急。”
说着看着顾有枝,摇头,叹息的说道:“本来还要在姑苏待两天的,接到老爷的信函才连夜赶了回来,老爷这几日咳血了。”
什么?顾有枝震惊的抬头望着林管事,她日日待在林府,虽说不管外院的事情,但是林府大小的事情,也或多或少会经过她的手里,这几日她从未听外院说过老爷病情加重的情况。
林管事见状,点了点头:“老爷害怕姑娘担心,责令不准透露消息进内院。”
顾有枝猛然心跳加速,捂着胸口直喘气,渡着步子不停的在亭子里焦躁的走着,皱眉看着林管事:“老爷突然叫你回来是想作何?”
“老爷想给林家祖宅和京城贾府那边送信,命我等准备后事了。”
啪嗒,顾有枝手中的提灯无力的滑落在地上,呲的一声,提灯内的蜡烛点燃提灯的纱布骨架燃烧了起来,映红了整个避雨亭。
“已经这般严重了吗?”顾有枝喃喃自语的说道,脱力的坐在石凳上。
噌的一下,顾有枝站了起来,神色焦急的说道:“我要去告诉姑娘。”,说完也不等林管事,转身就朝亭外慌忙走去。
“不可。”林管事连忙阻拦道。
“为何不可?那是她的父亲。”
“姑娘才刚刚痊愈,老爷就是怕姑娘知道,才不敢让府里人透露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