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对孰错,已不重要。
要紧的是,皇帝如今的偏向。
若真如此,一切便说得通了。难怪皇帝会突然册封小佟氏为贵妃,让其一跃居于四妃之上。
说到底,不过是活人褪色,死人若初。
王贵人眼神微闪,悄然划过一丝得色,这一趟真是走得值。
她已从容淖古怪的态度与只言片语中,抽丝剥茧,抓出了关节所在。
只需完全弄清当年之事,何愁摸不准皇帝心意,顺势而为。
王贵人心中有底,便不再追问容淖旧事,徒惹讨嫌,只志得意满跟容淖达成同盟,“多谢公主指点迷津,往后我定与通贵人共进退。”
容淖面色仍旧不好,客气话都不乐意多说一句,闻言只微微颔首表明自己知道了,转身欲走。
王贵人再次叫住她,“公主,纵然我们已摸索出了大局走势。但事有轻重缓急,眼前便横着个拦路虎春贵人,你看该如何是好?”
容淖蹙眉忍怒,似笑非笑斜睨王贵人一眼,“怎么,你已在我这处得了把好‘刀’,还指望差使我去执刀,替你披荆斩棘?想要彻底把我与你绑在一条船上,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王贵人的小心思被毫不留情戳穿,尴尬又局促,“不敢不敢,公主言重了,我知道该如何行事了。春贵人爱往上爬,我便送她往上爬,最好爬到……”
“你该回去了。”容淖冷然打断。
王贵人赔笑离去之前,不动声色瞥了容淖一眼。见容淖唇角紧抿,粉面含霜,心中大定。
于她而言,容淖反应越激烈,今日得到的消息越保真。
做戏做圈套,容淖一直等王贵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才长吁一口气,卸下怒气冲天的面具,精疲力竭往水榭廊椅一歪,阖目按压突突直跳的阳穴,缓和精神。
编瞎话太费心力了。
很突然,有氤氲热气携裹沁人茶香荡散在容淖鼻息间。
容淖轻嗅,应是一盅热茶递到她了面前。
可取雨具的嘠珞,分明还未回来。
容淖睁眼,接过茶盅,并不入口。只以审视的目光自下而上,划过鹰视狼顾,一派野性的年轻男子。
又是他。
策棱。
嗔——还真来监视她了。
上次在山亭,容淖已领教过策棱来去无影踪的本事。对他当下悄无声息现身修竹小榭并不意外,甚至颇有闲趣,倚廊平和问道,“你是什么属相?”
容淖表现得太平静自然了,恍然似全不介怀上次山亭相见,两人曾不欢而散。
策棱心中稍定,虽觉容淖询问生肖莫名其妙,还是认真作答,“属鼠。”
“哦。”容淖了然模样,点点头,“难怪!”
策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犹带几分局促,追问,“难怪什么?”
“难怪这般无孔不入。”容淖阴阳怪气,翻脸比翻书还快,劈手把茶盅掷上石桌,茶水撒了一地,沉声怒叱,“轻车都尉,看来你是当真不知何为君臣尺度!”
“……”策棱盯着沾湿的靴尖,后知后觉悟到,这姑娘的性子从小到大就没变过,活脱脱一个小记仇精。
“五公主的话我都听见了,舜安颜那事,是我误会你了。”策棱头疼拧眉,干巴巴解释,“而且,我在此处,不是为监视你的。”
“我与外男清白与否,用不着你来评判。”容淖斜乜而视,冷笑道,“还有,你这满袖青味,分明是在竹林中藏身许久才沾染上的,还敢说不是监视!”
方才策棱给容淖递茶时,容淖嗅到袅袅茶香中夹杂一股不甚明显的青味。上好的白茶应浓淡适宜,清鲜爽明,柔滑回甘;次品白茶则香淡而青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