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宣侯府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眼前的庶子许言,另一个……便是凤栩的老相识,嫡长子许逸。
当初靖王的身份何其尊贵,能跟在他身边的也都是朝安城中名门世家出身的子弟,许逸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会说话办事又漂亮,是靖王身边最说得上话的大红人。
凤栩在短暂的沉默后笑出了声。
许逸不会无缘无故看铺子不顺眼,谁会注意到角落里一只蝼蚁的死活呢,无非是因为……他。
见凤栩迟迟不开口,许言当他不相信,连忙接着说:“真的,是真的,他一直对王爷……对您不满,是您之前常常去那家小铺子,他才让我将那家铺子弄垮,连私下里也常常,常常……”
凤栩丝毫不觉得出乎意料,淡声问:“常常怎么?”
许言为了活命,也就顾不得那么多,对着凤栩和盘托出。
“常常说您是不配姓凤的废物,还有许多不敬之词,一年前西梁起兵,他整日在府里发脾气,不知怎么想起了这家铺子,便、便吩咐我来做这些。”
其实早在意料之中,凤栩以为这世上除了陈文琅和宋承观之外,无人能再激得他生出这样浓烈的杀意。
可今日凤栩才发觉——
“欠债的可真多啊。”他轻声道,“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的。”
远远不止陈文琅和宋承观,那些曾在他身侧假意奉承,而后在凤氏江山倾塌之时推上一手的人,所有人——
都该死。
“我,我都说了。”许言小心翼翼地讨好着问,“您,您能放了我了吧?”
凤栩蓦地笑出了声,他乐不可支地扶着墙面,用轻蔑而讥诮地眼神瞧着许言。
“哈…”他笑着说,“不能哦。”
许言先是一愣,随即骤然慌乱地咆哮道:“你说什么?!我都已经说了,我全都说了…你为什么?为什么?”
“握刀的人该死。”凤栩抬起手轻轻一挥,“心甘情愿做那把刀的人,自然也该死。”
周福会意,在许言出声之前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对凤栩微微俯身道:“小主子放心,老奴会处理得,干净利落。”
周福将许言拖走后,凤栩背抵着墙面仿佛刹那间卸了力气,他有些疲惫地将半个蜜饯随意丢下,仰首怔怔地望着夜空中那轮残缺的月。
神色怔忡间,凤栩又蓦地闭起眼。
当年殷无峥就曾讥诮般地对他说:“靖王又如何,你身边又有几人真视你为主?”
彼时的凤栩理直气壮地反驳:“什么视我为主,我当他们是友人,我们志同道合,何况我日后也不是要做皇帝的,论什么主仆啊。”
可到头来,什么都没留下。
李家铺子是因他受了这场无妄之灾,凤栩伸手遮住了上半张脸。
“殷无峥,我早该听你的。”他哑声说,“我真的是蠢,识人不清到这种地步,还连累得局外人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