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桅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整整五个小时,她觉得像过了五天一样,漫长、忐忑。
在问询室里,清桅一五一十交待了在医院生的所有事情,在涉及陆璟尧的时候,她犹豫了,她不知道能不能说,该不该说,可当时害怕恐惧占据了主导,在让沈世献屏退了所有人之后,也如实说了躲在陆璟尧病房的事情。
后来,清桅被告知可以走了,她虽心有疑惑,也只能忍着,大哥说后续的事情他会处理,让她安心回家。
清桅出了警局正要上自家车的时候,前方一辆黑色的汽车正好也启动离开。
“小姐,好像是武阳。”
清桅顺着视线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正跨上车的陆璟尧,甚至还是上午那身衣服,黑衣黑裤,隐在如墨的夜色里。
是大哥叫他来替我作证的吗?他那样身份的人,当时之所以一再交待,就是不想惹上麻烦吧,可现在似乎还是牵扯上了他。
他大概心里很是不爽。
清桅看着已经离开的车影,不知是感激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总之,心里被塞的满满的,很不舒服。
“四少,后面好像是沈小姐。”武阳扭头看着车后说了一句。
“嗯。”陆璟尧出警局的时候就看到她了,坐在等候室的椅子上,小小一只,头上的带都散了,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谁告的密?又是不让进家门,又是传谣羞辱,这回更是污蔑成杀人凶手了,这沈家小姐还真是不好当啊。”武阳不知不觉感叹。
告密的人只说了沈清桅,并未提及他,不管是有意无意,说明针对的人不是他。那是谁告的密,他就不担心,自然也不关心,自有沈世献去查。只是他去给沈清桅作人证,从案情自是能证明她的清白,只要宋家不因为他瞎掺和,此事也就了了,当然,这沈家的人情他也是要记的。
之后的几日,清桅因担心案子的事情,便只在院子里等着大哥的消息,好在过了五天之后,大哥遣人来说了声,已办妥。清桅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
上午从老太太聊天回来,刚进园子,便见八姐清宜一身白色洋裙躺在凉椅上,一晃一晃的好不惬意。
“八姐,你怎的过来了?”清桅眉眼弯弯。
“你这园子夏天里真舒服,才一会儿,我都要睡着了。”清宜拿掉脸上的帕子,声音懒懒的,困极的模样。
“舒服你就常来,我日常一个人在这里,也无趣的。”清桅走到跟前,坐在廊下另一边的沙上,铃兰给她端来一杯水。
“呐,这个给你。”清宜递给铃兰一个粉色的礼盒,盒子上还系了好大一个缎带的蝴蝶结。“你不是要去上舞蹈课呢,穿礼裙学的更快哦。”清宜脸上是甜甜的笑。
清桅打开盒子,是一件淡粉红的礼裙,和一双同色系镶钻的高跟皮鞋,她光是看着,就已经能想象到翩翩起舞时的轻盈与亮丽。其实每个月家里都会安排做衣裳,衣柜里很多,她不缺衣裳,但这个不一样,是有被人惦记的温暖,“谢谢八姐。”
“哎哟?,”清宜伸过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好了,我不与你多呆了,齐老师是很严格的老师,你快换了衣裳去吧。”
清桅点头,送走了清宜,回房间拿了礼裙和鞋子,出门去上课。
纤细的手指在黑白琴健上跃动,灵动优美的琴声,如轻盈的蝴蝶从一幢白色的小洋楼里飞出来,与窗外的白鸽翩翩共舞。
清桅站在齐慧身侧,为这美妙的琴声打动、着迷,最后一个音符跃起,抬高的手腕落下,清桅情不自禁的鼓掌,“先生谈的真好。”
“沈小姐也可以的,钢琴你只是不太熟练,比八小姐当时可让我省心多了。”齐慧从琴凳上起身,玩笑几句。“只是舞蹈,沈小姐要费心一些呢。”
说起舞蹈,她瞬间脸红,“实在对不起弗兰克先生,我会努力的。”清桅因为平时极少穿高跟皮鞋,加上舞鞋不知为何鞋跟突然断了,一下午踩了弗兰克先生好几脚,她还崴到脚,真是太难了。
“没关系,他不会介意的,他下课后跟我说,他很喜欢你这个学生,因为你很乖。”齐慧与她俏皮的玩笑。弗兰克是齐慧的丈夫,是个英国人,齐慧曾在英国留学,与弗兰克是同学。后来弗兰克的父亲被公派到中国,他便一起来了,再次见到齐慧,两人瞬间陷入爱河,自然成婚,也是当年的一段异国婚姻的佳话。
“谢谢弗兰克先生。”清桅实在抱歉。
“你慢一点,什么人这么重要,让你等了一下午,现在还跑的这样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伴随着弗兰克先生大声的叮嘱。
“是我喜欢的人,哥哥,我先走了。”女子声音清亮雀跃,是并不纯正的中国话,清桅看着一个淡黄色的身影从门口一闪而过,裙摆飞扬。
“是凯瑟琳,弗兰克的妹妹,刚从英国来,看样子应该是要去约会。”齐慧在一旁温声解释。
清桅点头,抬手看了时间,“齐老师,那我今天先回去了,下次课再来,辛苦您和弗兰克先生。”
“好,沈小姐慢走。”齐慧送清桅下楼。
因为齐慧的房子在巷子里,里面路窄车子进不来,只能停在外面。清桅带着铃兰往外走,刚走到巷子口,她一抬头一抹黄色撞进眼里,是刚刚下楼的凯瑟琳,在一片红墙绿树间,那抹黄色是那样亮眼,她正穿过马路,飞奔向对面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高大的男人正靠在车门上伸展了双臂等着她。
从清桅的视线看过去,两人身影重叠,只看到凯瑟琳的背影,看不清男人的脸。那样溢于言表的喜悦,大概是很相爱的一对恋人,清桅觉得很美好。
凯瑟琳飞奔到车旁,一下投入男人的怀抱,男人收拢手臂回抱她,只是在看清男人的脸后,清桅美好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陆璟尧。
那是他喜欢的人吗?……
她突然为自己最近一段时间那些莫名的脸红和心跳,感到尴尬和羞耻,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心里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酸酸麻麻的。
“走吧,铃兰。”她强压下那股莫名的不适,上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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