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足有半截指头长,颜色较肤色淡些,看来是条陈年旧伤,平常因为额发的遮掩,看不大出来。
注意到徐非看着自己,俞茜猛然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惊醒,下意识掩住自己额角。
徐非冲她歉意笑笑,将自己手中的信交给她。
她随手接过,只看开头两个字,随意倚靠在软垫上的身体猝然坐直——
阿姐:
你还好吗?
自从你出嫁,我好像很久没有叫过阿姐了,每次见你,都只唤你“世子夫人”,阿姐是不是因为我,伤心难过了?
可是阿姐,那时候的我,是真的唤不出阿姐。
阿姐或许不知道,三年前阿姐推敏儿下水时,我看到了。你离开后,我一心想着,要是我把敏儿救起来,这件事是不是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一着急,我都忘了自己水性不好。
阿姐一定觉得我很笨。
我也觉得自己很笨,事情到我手里,都会变得一团糟。
小时候也是,六岁那年,我和阿姐在后山抓蝴蝶,我吵着要树上的野果子,阿姐抵不过我吵闹,抱着我去摘,结果我太重了,我们两个一起摔下来。
阿姐怕我受伤,垫在我身下,结果自己额角撞到大石头留下疤痕,从那之后,阿姐再未将额发梳起。
阿姐自小就是我眼中的大家闺秀,一颦一笑婉约清丽,连走路都是莲步婷婷,母亲在世,常常和我顽笑,阿姐和她小时一样,只有我,是个野猴子转世。
自从母亲去世,我就只有阿姐。
我知道,阿姐为了保护我,将自己逼成个狠样子,可是阿姐,敏儿他也才三岁,他是我们的弟弟。
我那时还不知道,阿姐恨吴夫人,恨她将你嫁给那样的人,那人欺你侮你,你心里许多苦水,吞不下去,只觉得反胃。
我现在知道了,却也不能说,再次站在三年前的荷花池畔,还会不会去救他。
阿姐,既然三岁那年敏儿没死,那今后,也让他好好活着。
好吗,阿姐?
说了这许多旧事,那我也提提现在的事。
现在的我,应该已经死了,我该是让阿姐又伤心了。
可是阿姐,情儿会累的,这三年,我看着阿姐,从一个牢笼到另外一个牢笼,永远挣脱不开枷锁,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阿姐,我不想这样,一定要选一个结局的话,那我自己来,哪怕所有结局通向一个终点,那我也要自己来,那是,我自己选择的死亡。
这样的我,是不是让阿姐失望了?
对不起,阿姐。
这封信的结尾,只留在了那句道歉上,而面前读信的人,已是泣不成声。
泪水顺着俞茜脸颊成串落下。
她想起三年前的自己,怀着满腔悲怨,用一盘糕点,将俞敏骗到荷花池边,推他下水时,那“扑通”一声,也像是同时在她的善恶上砸了一个窟窿,后怕的她只知道赶紧离开,却并未发现躲在远处的妹妹。
原来,她最丑恶的嘴脸早就被妹妹看透,她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三年来缺的每一声“阿姐”,都在信中写尽。
“所以,”俞茜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即将溢出的抽噎忍住,“情儿是自尽的?”
徐非摇摇头,“她有这个想法,所以给你们留下了这些,只是,她还没来得及……”
——内容来自【咪咕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