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什么都在变,圆圆也已经不再是能靠在秦骁枕边,蜷缩成一个球睡觉的小猫了。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你跟你爸现在怎么样了?”秦骁也半瘫在沙发上,将猫揽在怀里,和关客尘聊了起来,“他没再逼你回去了吗?”
“稍微能理解一点了。”关客尘说,“不然呢?现在又不能把我给绑回去。”
秦骁脾气好,跟谁都玩得来,但相对来说,能跟关客尘关系更深入,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凑巧分到同一间宿舍。
最开始,他们不过也就是普通的室友。
练习生当了三个月,公司还在上升期,欣欣向荣,还给多发了500块钱。收到钱的晚上,秦骁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喂?妈,都说了你不要给我打生活费了,我现在有钱,公司包吃包住还给四千工资呢。”秦骁在厕所里打电话,“爸爸能下床走路了吗?人醒过来就好,车撞废了以后再买……你不要搞得演苦情戏一样,不上学怎么了,我是去当明星了好吧。对啊,以后就像你看过的那些人一样,能上春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没有去当鸭子!!我们公司的人都很喜欢我的!”
情绪高昂地通话完,秦骁安静下来,又在厕所里待了一会儿,才走出去。
他觉得自己是没哭的,或许是有那么点伤感,一个人在外面,总要装作什么都过得好的样子,他不会说今天在练习室的时候,被舞蹈老师批评毫无天赋,四肢像偷来的一样不灵活,猴子练这么多次也该学会了。不会跳舞就算了,别的队友好歹都有某一项特长,只有秦骁啥都不会。
可是哪怕没有哭,只是眼睛有些发酸发红,打开卫生间的门,骤然看到关客尘就站在门外,还是会有些尴尬。
关客尘目光落在秦骁的脸上,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眼神示意秦骁出来,自己侧身走进去。
秦骁睡在上铺,爬上去之后假装睡觉,过了一会儿,听到关客尘回来,在下面开了电脑,突然问他:“介意我放歌吗?”
“没事你放吧。”秦骁说,“我也没睡着。”
不过歌放了,秦骁却没有听得懂,似乎是某种中文方言,只能听出来几个字眼。
他干脆又下了床,坐在关客尘旁边看歌词,来理解到底唱的是什么。
“这是客家话。”关客尘说,“讲的是主人公想去城市打拼出一番事业,但最后什么也没做成,又回到家乡。”
伴随着关客尘的解说,歌手也在唱:“但是母亲,这十年日子,我像无主游魂,工作干过一样又一样,没半样有希望。”
没有希望的人,骑着摩托车,在县道上奔驰,不如归乡、不如归乡,歌手反反复复唱着。可是归乡的路上,他又祈愿着,路灯全都关掉,不要让同乡人看见,看见这个曾经少年壮志的失意之人,问他为什么会跑回来。
秦骁说:“我去,你能不能放点正能量的。这歌越听越难受。”
他没有意识到,他跟关客尘明明还不熟,却连脏话都骂了出来,好不容易收进眼底的眼泪,也跟着抑制不住,毫无预备地在关客尘这个同事面前掉下来。
“这是我挺喜欢的一个音乐人,”关客尘说,“给电影配乐,自己也写歌。每次跟我爸吵架完,我就喜欢听这首。”
多么消极的歌,仿佛在预判着注定到来的失败,可是却让人能有十足的共鸣,在外漂泊的人,对着家人强撑,假装过得特别如意,假装能有大好的前程。
“我每次都跟我爸说,公司老板很欣赏我写的歌,后面很快就发行了。”关客尘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他看到。可能总有一天,也得肿着脸回去吧。”
吹牛可能是人刻在骨子里的,就像秦骁对着母亲吹嘘自己以后要上春晚一样,顽固而狼狈地坚持着。
秦骁突然站起来,俯身给关客尘一个紧紧的拥抱。
放开的时候,关客尘有些迷茫地看着秦骁。
“我们团的第一张专辑一定是你写的!”秦骁对关客尘说,充满了信心,“你爸到时候都要跟你认错!”
那天之后,他们就不再仅仅只是室友关系。
秦骁会给自己加练,有时候没空吃饭,关客尘就会帮他打一份。浴室的拖鞋坏了,就穿关客尘的将就一下。甚至衣服也开始混着穿,寝室里只有那么大的衣柜,晾干叠回去,老是会放错,反正他们身高差得也不多,勉强套得下。
后来有天晚上,秦骁在梦里做舞蹈动作,腿部用力过猛,本来就不结实的床板就这么被踹坏了。
“我后来去横店,”秦骁感慨道,“也跟人家合租的房子住,才发现还是跟你当室友好,他们把屋子搞得那叫一个乱,床单都能有三寸泥。”
“也没什么好怀念的。”关客尘委婉地拒绝,“你现在不也一个人住了,不用那么挤了。”
“是啊,现在肯定不愁住了。我让公司给我租了个大点的房子,”秦骁却还是紧追不放,“圆圆也有单独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