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迹笑着说:“好。”
上楼时会经过一家便利店,严岸阔让边迹稍等,自己要进去买点东西。边迹以为他缺什么日用品,便站在门外等。
没一会,严岸阔出来了,手里攥着一个小铁盒,脸上带着像高中生要找暗恋对象聊天前那样克制的笑。
边迹好奇道:“你手里是什么?”
“刚买的。”严岸阔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张开五指,露出带着某个品牌logo的小铁盒,“润喉糖。”
“……”边迹无奈地笑了,“你是什么哆啦a梦的口袋吗?”
严岸阔谦虚地说:“碰巧爱买一些日用品。”
“谢谢。”边迹不跟他客气,但接下润喉糖后,决定还是解释两句,“不过,严律师。”
两个人并排往外走,严岸阔帮他打开便利店的门,站在外面,探究地看着他。
边迹走下楼梯,指着五楼为二人确定好最短路线,才继续讲:“其实你不用很担心我的嗓子。咽喉炎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小时候我也经常感冒发烧,都是什么药没吃就好了。”
严岸阔越听,眉毛皱得越深,边迹仍旧笑盈盈的,云淡风轻地说:“而且我不怎么吃糖的,所以以后你不用给我买这些啦。”
当事人注意到,律师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颇有些他刚刚自认的“凶”意,便自觉住了嘴。
严岸阔一言不发地摁下楼层,碍于狭小空间内人太多,边迹没敢问他怎么回事。直到电梯上到三楼,严岸阔才开口。
“边迹。”
“嗯?”
严岸阔像第一次哄哭了的小孩子那样,耐心里带着一丝手足无措,低头在边迹耳边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以后会拥有很多很多的糖果。”
边迹愣了下,随即将口中的润喉糖咬破,品尝完舌尖的甜后,笑着说:“严律是不是把我当小朋友啦?”
严岸阔很认真地看着他,没有理会边迹瞎讲八讲岔开的话,而是郑重地接上自己上一句:“还有很多很多的爱。”
也许是电梯间过于拥挤和暧昧了,边迹觉得自己这时候胆大一点就应该吻上去。
然而他的嘴角也许还留有硬糖的薄荷味道,周围有许多陌生的乘客,且这该死的电梯还有三秒钟就要到达楼层,所以边迹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怔怔地看着他,说了一句“谢谢”。
电影院在商场顶楼,边迹精心选择了一部众星云集的剧情片,有天王级别的港星坐镇,他觉得严岸阔应该会喜欢。
他跟严岸阔见面次数已经不算少,人生海海,没人想浪费时间在无效社交上。一个普通介绍人能在几个月之内频繁约到这位律师的时间,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并不认为这是无效。
电影全长两个多小时,临近春节,上座率还可以,多的是带着老人小孩来看的人。可惜结局不算合家欢,正义的审判迟来了十年,受害者死伤大半,男女主角也没得圆满,所以散场时很多观众都在抱怨,说它过于阴郁了,不适合过年这种氛围,评分估计也不会太高。
边迹其实很喜欢电影中带了些遗憾的收尾方式,又担心严岸阔不看好它,毕竟是自己选的影片,又是第一次单独出来看电影,边迹多问了一嘴:“你觉得结尾怎么样?”
“很现实。”严岸阔这样评价道,“但还是有点理想化了。”
边迹继续问:“怎么说?”
“多的是人连迟到的审判都等不到。”严岸阔讲话残忍,边迹认为这是他的职业使然。
做律师总会见到许多反目成仇和人性恶,就连代理过程也是在法与情之间不断博弈,很难说对世界产生多浪漫的希望。
边迹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他与严岸阔截然相反。
“我反而觉得,它残忍过头了。”边迹说,“很多人本来不必死,主角也没必要分开。在一些选择节点上,他们只要偏一步,就能圆满了。”
严岸阔这才笑了笑,“但是编剧不允许。”
边迹也跟着笑了:“这也是创作的魅力。”
“没错,不同人写出来的东西都会有不同的走向,给不同的人看,也会得到不一样的反馈。”
“你们在庭上也会这样吗?因为预设了立场,所以得出的结论也截然不同?”
“肯定会的。”严岸阔说,“我们永远为自己代理的立场服务。”
边迹问:“不应该是为正义服务吗?”
“这样说也没有问题,”严岸阔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问题,答起来没有犹豫,“但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即便是世俗眼中的过错方,也不是没有翻案的可能。”
边迹想了想,问:“可是……如果连你自己都不认同委托人的做法,还会为他辩护吗?”
“即便是罪大恶极的嫌疑人,也有申诉、辩论、获得公平判决的、作为人的权利。规范审判程序,保障多数人的公平,这是法律的工作。”严岸阔耐心解释,“阐述事实,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为当事人争取他应有的权益,这是我的工作。”
边迹的逻辑课学得不错,没有被严岸阔带偏:“这些道理都很大,但你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严岸阔愣了下,很少有人在日常聊天中还这么清醒又较真,而他确实在回避那个问题。
两个人聊得太忘我,遇到保洁中途进来清场,不得不拿起外套出门。边迹自然地将严岸阔的大衣递出去,问他想吃点什么。两个人随便选了一家本帮菜馆,因为第二天还有工作,所以没有吃得太精致,一小时不到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