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出去买卤菜了,”周家富瞧着她没什么精神的脸,到底是没忍住,试探着问道,“昨天……吓着了吧?”
顿了顿,又道,“不舒服就再睡一会,等饭好了,给你端到房间里吃。”
“我不吃了,”她摇摇头,瞧着父亲胳膊上的纱布出神,而后收回视线,“我跟同学约好了要出去,不在家吃晚饭。”
临出门前,她用母亲的手机给谢臻发了信息,得知他刚刚回家。
两人约好在谢家楼下见面。
五分钟后,她在路灯下见到那个身影。
周遇沉沉睡去的这一天,谢臻像她上次那样,先报警抓住了网吧里那个偷拍、尾随女生的变态,之后,去见了昨天闯入赵峰公司的中年男人。
依旧是那个茶楼,这次,中年男人同样是独自赴约。
他的女儿,就是那个被赵磊侵害,被逼得自杀的女孩。
周遇忽然想起来,“我们之前在黄波包里发现的照片,就是那个女孩的?”
“嗯。”谢臻说起下午见面时的情形——
起先,中年男人还算冷静,当他提起照片时,话音未落,桌上的茶具被砸了个干干净净。
服务员冲进来,瞧见满地狼藉,又惊又惧,差点当场报警,被他拦住了。
“后来呢?他怎么说,还有那个女孩……会出来作证吗?”
“不知道。”
当时,中年男人已经无力再思考,交谈也就此结束了。
周遇低下头,没再说话。
诉诸法律意味着那个女孩必须一遍遍回忆那些经历,她想要隐藏的一切,也会无所遁形。
旁观者可以不痛不痒说上一句:勇敢点,要让坏人接受法律制裁!
可是对亲历者而言,说出口的每句话、听者的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割在自己身上的刀子。
哪儿那么容易,就能下定决心站出来呢。
两个人默默往前走了好一段,沉默才被打破,是谢臻问她,“你打算去哪儿?”
“商场,给我爸买双鞋,他那双劳保鞋已经磨得不像样了,”周遇一顿,心里有股说不出的微妙,“今天这个父亲节,不会再重来了。”
见谢臻没说话,她又问道,“谢云呢,怎么样了?”
“还在房里睡着。”
周遇蓦地忆起昨天一起跑下楼时,谢云忍痛的模样。
她已经很勇敢了。
“让她缓缓吧,会好的,”周遇说着,忽的停在路灯下,昏黄光线里,谢臻的脸也变得影影绰绰,“你呢,还好吗?”
明明不是什么难题,奇怪的是,谢臻面对这个问题,似乎总是很难找到答案。
或许是身体里那根弦已经上得太紧太久,等到终于能松懈的时候,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要不然,想想以后?比如大学去哪儿、以后想干什么,还有……跟你爸之间,其实主动权,一直都在你手上。”并非要劝谢臻原谅他父亲,周遇没那个立场,而且她真正想说的是——
“如果试着放下的话,也许,你自己会轻松点。”
之后这一路,再无人开口。
到了商场,周遇一眼挑中的,依然是那双棕色劳保鞋,鞋底子够软,拿在手里分量也轻,穿起来不会累脚。
临走前,她又在饰品区看中一枚胸针,牡丹花的造型,底下坠着颗珍珠,是母亲会喜欢的款式。
她掏空了口袋里的六十块,又跟谢臻借了五十,买下了那枚胸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