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雪儿实在太苦了。
薛氏极力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少女的衣角,她多想女儿也能和别的姑娘一样,甚至希望她不要那么懂事,能再任性一些,开心时便大大方方地笑,悲伤时便扑在娘亲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可是她的雪儿,挺立着站在风中,一滴泪也不曾落下。
薛氏嘶喊出声,想要伸手留下她,可只能看着少女单薄的衣衫被风吹得鼓起,朝她深深一拜,然后模糊成视野里的薄薄一片。
破碎的泪光中,朱红的大门缓缓合上,她站在原地,任凭厚重的门板遮住自己纤薄的身影,落锁的声音像是彻底断掉的紧绷的弦。
“咔嚓”一声。
林若雪闭了闭眼,转身,走入了晦暗的风雨。
第63章可你也并非刀枪不入
送走侯爷侯夫人后,小芸便见着林若雪回了自己的屋内。
屋门在她身后闭上,便再没有敞开,一晌午都没有动静。
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些事后,府中下人便遣散了不少,冥冥的天幕压在耸立的画栋雕梁上,只越发衬得原本气派威严的侯府如今的一片死寂。
几只麻雀原还站在横悬的木梁上窃窃私语,听见人的脚步一近,倒很默契地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她奉茶的脚步不觉一顿,苦苦地笑了出来,原是京都人踏破门槛都难得一进的安平侯府,如今竟连些鸟雀也不愿飞进来。
小芸低低地叹了一声,从林若雪房门口又折了回来。
屋内是能闻针落的一片沉静,想着姑娘该是睡着了。
罢了,她想。
让姑娘多休憩吧,人在梦中,白日里的那些愁绪或也就散了。
直到傍晚时分,她被几声尖锐的瓷器破裂声吵醒。
小芸一骨碌爬起来,仔细分辨那破碎声传来的方向,愣了一晌,面色立即大变,不觉朝着林若雪所在的屋内惊叫了一声:“姑娘!”
她踢着鞋急急赶到,推门而入的时候,发现林若雪并没有在床榻上休憩,窗棂微启,她身着一身素衣,只对着面前的一片虚无,直直地坐在那里。
林若雪原本只是坐着思量。
她有太多的事要去想,有太多的事要去做了。备棺,下葬,拿着侯爷的手信去登门,要远赴白帝城,还要随时提防万氏一族的突然发难。
千头万绪,她甚至没有功夫,去体会心中压抑着才不去翻涌的痛。
可月光恰是这个时候探进窗棂的。
照上案前少女越发轻减的身形,让屋内覆着层雾蒙蒙的光华,非让她腕上从不离身的莹白玉镯透着微微的亮,又十分不合时宜地,照亮了书案上静置的那幅画——
是那张熟悉的清隽面庞。
整整两日未眠的困倦又恰在此时袭来,恍然中,林若雪就放下了手中的纸笔,转而拿过了那张装裱了的画像,拿在手中,静静端详。
半晌,她低低地笑了一声,放纵似的,手指抚上了画上少年的脸庞。
那分明是一张任谁见了都要惊怔住的脸。
刀裁似的鬓眉下是寒星一般的目,冷白肤色上的五官像是玉石雕砌,一把长枪在手寒光熠熠,是当年京都人人皆知的玉面小霸王。
可如今偏偏,人面不知何处去。
林若雪微微怔忪,可恍然间抬头,似又瞧见那少年高坐花墙,一只腿在身前支起,另一只闲闲垂下,淡粉色烟霞在他身后宛然作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