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的目光重新落在林若雪的面孔上。
少女被他攥着手腕,恼怒的眼神像要吃人的幼兽,挣扎着身体极力想要逃离他的触碰,只和之前那些恨他的其他人如出一辙——
是啊,他在不甘心什么呢。
他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了,再去任由这些“好人”折磨自己那才是作茧自缚,何况这乱世,只分输赢,何分对错!
最后一点愤恨涌上心头,让他涣散了的阴戾重新在瞳仁中凝起,他又收紧了五指的力道,连带着将掌中攥着的手腕举起。
他望着林若雪,最后竟笑了一声:“林姑娘这样的好人,连一个出卖过自己的婢子都要护着,怎就不能也可怜可怜我呢?”
轻慢之色瞬息又盖住他的眼,徐青竟伸出另只手来,贴上少女冰凉泛白的前额,帮她把那缕挣扎掉落的碎发别到脑后:
“如今江淮靠不住了,你也不用再去伺候他了,你一个弱女子,伺候谁不一样,便留下来伺候我,不也挺好?”
他言语更加恶劣,只等着看少女再次被自己挑得盛怒要吃了自己的样子,他觉得有趣。
却不料,这话落下半晌,林若雪只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神情却渐渐淡了下来。
他没等到意料中的盛怒。
“徐青,你知道自己和江淮差在哪里吗?”
林若雪静静地瞧着他,最后竟怜悯似的笑了下,让他的心竟也没来由地跟着颤了下。
“我告诉你,在江淮的意识里,女人从来都不是用来伺候他的。”
这下轮到徐青安静了。
林若雪淡淡瞥他一眼,手上使劲,想将腕子从那人掌中抽出。
可徐青不发一言,却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林若雪瞧不清他沉在暗影之中的神情,不指望自己说的能叫他懂,更不打算再和他起什么口舌之争,两人便都在一片静默中僵持着,一个暗自使劲儿想要挣脱,一个不说话却也不放手。
若换作旁的女子,怕是真要以为眼前人是对自己生了意思,执拗赌气不叫她走。可林若雪毕竟看得画本子多了些,她心中明白,就如同徐青自己所言,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就这样输了,不甘心不能轻易占有,只是惯性地想要索求,是征服欲,是占有欲,却和世间真正地爱,绝不是同一种东西。
可这样一辈子贪图虚名活在迷障中的人,怕是没有开悟的机缘了。
林若雪被他捏得不舒服,忍不住再抬眼去看他,言语中都染了几许不耐:“徐都督,你捏够了没有?”
僵持许久的这些时间,徐青不知都想了些什么。
听她开口,像是被点醒似的,目光才移到掌中被自己高举在面前的雪白皓腕。
少女的皮肤腻白,被攥得紧了,便生几道鲜嫩的红痕。而那红痕之上,是那只碍眼的羊脂玉镯,只在熹微晨光下透着莹润的光。
徐青挑眉,从鼻腔中发出声笑:“这破玩意儿,你倒稀罕得很。”
林若雪觉得头疼,不太想和他说话,只收着力气将手腕向下一抽。
“扑通!”
却不知徐青是不是故意的,在她手腕抽出的瞬间,那只玉镯竟也被他指腹一碰,施施然脱手而出,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竟是直直被抛出,掉落进了湖水!
水面上倏然间荡起层层圈圈的涟漪,那只玉镯却早不知沉到了湖底哪出,没入水面,不知所踪。
徐青紧跟着便讶异地”哎呦“一声:“在下唐突了!”
林若雪却头都没抬一下,只静静地瞧着湖面上的涟漪片片,充耳不闻,垂下眼帘。
徐青心情似乎都好了不少,只看了林若雪笑道:“姑娘别气,一只镯子而已,徐某明日买来更好的同你赔——”
他的话音戛然顿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