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朝颜木然摇头,他不再问,哄她吃瞭点东西。
再之后,林妈从京市赶回来,安慰完孟朝颜,趴在玻璃窗边,肩膀止不住地颤,久久无言。
陆俊元给孟朝颜打电话,有个流程需要她审批,她梦游著审批完,听到耳机传来陆俊元惯用的冷嘲热讽语气:“我告诉过你,那种出身的人,又坏又蠢。当初开掉那个女人什麽事都没有,你对他们示好,隻会引火烧身。”
一盆无形的冷水突然从头浇下,孟朝颜无助地蜷缩著,好像一脚踩空踏进瞭万丈深渊。
凶手?她不关心!却在这一瞬被动猜到瞭凶手是谁!
傅祈年心疼地握她手,“谁欺负你瞭?颜颜。”
孟朝颜捂著脸,止不住哆嗦,“我是不是做错瞭?”
傅祈年一噎。
她眯眼,使劲看清林妈的背影,“沉易安善良一次,挽救瞭一个傢庭。而我善良一次,害他生死未卜。”
她声线开始强烈抖动,失控的情绪从发红眼尾蔓延开,她脸颊跟著发颤。
傅祈年的桃花眼闪过一丝狠劲。
他恨不得沉易安死,死得干干净净最好。但如果沉易安死瞭,孟朝颜这辈子都拔不掉这根刺。
祈祷最恨的人活过来,是傅祈年这辈子鲜有的窝囊事之一。上次这麽窝囊,是孟朝颜喝醉酒,他主动把她送回那个男人身边。
他握著孟朝颜的手,沉默瞭一下,拉她走过长廊,站在楼层大厅裡。
外面下著细雨。
有个女孩静静立在雨中,头发一团团粘在脸上,穿著朴素,举著一个大大的牌子,是旧纸箱拆开做的,上面写瞭三个字:对不起。
孟朝颜茫然看瞭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女孩是妖妖——凶手的姐姐妖妖。她曾跟陆俊元据理力争,坚持在裁员名单上拿掉的妖妖。
凶手就是妖妖那在港城混学历的弟弟。
孟朝颜转身往回走。
身边,垃圾桶裡原封不动躺著一盒精心制作的饭。妖妖每天在门口蹲著,找机会托人送进去,但无一例外都被沉傢人扔瞭。
回到重症监护室外,傅祈年坐在她边上,打开手机,“她离开瑞香后去支教瞭。”
傅祈年给她戴瞭耳机,手机递到她面前,是段视频,裡面的女孩很不耐烦地赶路。
屏幕外的人问,“你赶著去求情给弟弟减刑?”
女孩停下脚步,恶狠狠笑,“我希望他牢底坐穿!”
“颜颜,你没有错,错的是做错事的人。”傅祈年望著她,递给她一张字条。
孟朝颜把纸条揉在掌心,最后还是打开瞭——我被傢庭压得透不过气,软弱的我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希望寄托到另一个人身上,所以总做一些不切实际的爱情梦。接连梦碎后,我好像摆脱禁锢瞭。千言万语:对不起,谢谢你,颜颜。我会一辈子为你和沉总祈祷。
她木讷的眼神微动,随即马上把纸条捏成一团,用力拍自己脑门,“不,我没有资格原谅任何人……”
傅祈年赶紧抓住她的手,静静望著她。往常那个永远漂亮得体、端庄文雅的大小姐,肆无忌惮地憔悴、失态,甚至陷入癫狂。
他瞳孔紧紧收缩,发疯地妒忌躺在裡面那个人,用力搂住女人娇弱的身躯,一遍遍说,“你没有错,没有错……”
晚上。
孟朝颜独自默坐在长椅上,耳畔传来一声声悠远的喊,“朝颜,朝颜……”
她晃瞭晃神,好一会,眼前才渐渐聚焦清晰,“祁羡哥,你来瞭。”
祁羡微笑,“跟我出来一下?”
孟朝颜浑身上下都在拒绝,他神情认真,“很重要。”
孟朝颜迟疑片刻,跟他出门,空中忽地炸开绚烂的烟火。
她沉寂的眸子映入的五彩,生出一丝不耐烦的情绪。港城不能放烟火,看样子,今天有值得全城关注的重大喜事。衆人都在屋裡出来,和亲友一起欢声笑语,欣赏这难得的美景。
祁羡给她打开车门,她上瞭车,微阖著眼,等著门砰地合起来,隔绝掉烟火那一声声欢快的轰声。
祁羡打开电台,女播音员圆润动人的声音飘出来。
“港城的市民们,大傢好。今天晚上七点,一位神秘先生在维港举办一场盛大烟火秀,不用担心你赶不过来,无论你在何处、在春鹿角、在浅水湾、或是在遥远的吊钟湾,都能欣赏到这场视觉盛宴。好瞭,大傢肯定猜到这位神秘先生瞭,今天是20x8年4月12号,船王傢的继承人大婚的日子,这是沉易安先生送给沉太太的结婚礼物。孟朝颜小姐,祝你新婚快乐……”
女播音员突然顿瞭下,电台一阵猝不及防的死寂。今天是20x4年4月12号!
孟朝颜眼角湿润,紧紧蜷缩著手指。
片刻后,电台重新传来播音员舒缓好听的声音,“因为不可抗力引发的技术原因,这场烟火秀延迟到今天才绽放,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六年前的今天,祝福孟朝颜小姐吧。”
孟朝颜望著维港上昳丽的夜空,眼眶红透,“为什麽?”
沉傢继承人婚礼,理应是世纪婚礼。然而,他们当初隻是在长辈面前简单行瞭礼,婚后的三年,她再没见过沉易安。
祁羡把车停靠路边,“易安给你准备过世纪婚礼。”
孟朝颜的矜持再也绷不住,捂著脸下车,仰著头,泪水还是止不住留下。
听闻脚步声,她颤著声说,“祁羡哥,你们在背后怎麽议论我呢?”
祁羡倚靠在引擎盖上,“我们哪敢啊。”
孟朝颜抹瞭抹脸,海风吹过,她眼睛瞬间又湿润,像被洒入一把海盐,又涩又痛,“我知道他对我好,还对我越来越好,好几次,我都想原谅他瞭,可我过不瞭自己的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