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宏凛狠狠捶自己的废腿,眼底幽暗如地狱。
有些人生下来就为瞭拥有一切,有些人则生下来就为瞭被剥夺一切。
凭什麽!
大哥早早立业成傢,二哥沉稳听话,作为沉傢的老三,他是被忽略的一个。老爷子让他给大哥打下手,他经商头脑不比大哥差,几年下来,他不甘心,有瞭自立门户的想法。
沉宏昌不是吃素的,他吃亏在年轻,断送瞭一双腿。
老爷子却不闻不问,沉宏昌是沉氏的掌门人,形象要正面,所以他的腿隻是一场普通的意外车祸,沉宏昌依旧清白磊落。
车祸后,他住在深水湾别墅最裡面一栋,连著一座叫月季园的英式花园,他每天在花园裡晒太阳、喂鱼,也许就这麽无所事事瞭结一生。
直到有一天,有个女孩闯进他的领域,捡起他掉在地上的手帕。她手很漂亮,抬眸时,笑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有男孩喊她,搂著她喊瞭声三叔,然后抱在一起离开。
那时候老爷子已经为沉易北挑好瞭联姻对象。沉易北有时隻带那个女孩来,有时带好几个同学来,男的女的都有,有意掩人耳目。但沉易北并不避讳他,大概因为他已经是个废人。
年轻的男孩女孩在他住的那幢楼的一楼书房做作业,累瞭在月季园裡散步、荡秋千、接吻。这座被人遗忘的英式花园迎来瞭春天,每天都弥漫著浓鬱的荷尔蒙的味道。
他见过很多次那个女孩,她不笑的时候冷豔,笑起来动人。
有一次他在书房窗子外的藤椅晒太阳,突然听到一阵柔而媚的气音,他慌乱地转去喂鱼,回来的时候声音还在,更加的柔长。
之后的每天几乎都是如此。
他发觉自己冰封的身躯不知不觉有瞭变化,难以名状的热拽著他,让他不时梦回青春激扬的少年时光。终于有一次,他忍不住掠过窗子。
惊鸿一瞥,两副年轻的躯体曲线美好,浓墨重彩嵌入他眼底。
他忘瞭离开,过瞭会,女孩抬眸,那双平日冷静自持的眼眸雾蒙蒙,脸红得像院裡裡花期正盛的月季。
四目相对的瞬间,女孩惊恐万分,但身在云端,脑子和身体不同步,就那样望著他,眼神越来越靡豔。
那日之后,女孩一来,书房的窗幔就被严丝缝合关上,有瞭遮挡,声音反而更放肆,透过厚厚的幔帐隐隐约约荡漾在花园裡。
沉易北真是个懦夫,这是他叛逆的方式,把人带到老爷子的眼皮下,却不敢光明正大承担后果,隻敢躲到偏僻的园子裡,用精神胜利法向老爷子的权威挑衅。
那一眼对视之后,沉宏凛做梦的次数越来越多,见不得天日的幻想在积累,妒忌也在膨胀。
他用瞭阴暗的方式告密,老爷子一怒之下,让沉易北出国冷静。
而他则发现瞭残废的好处,他以此来示弱,让老爷子动瞭恻隐之心。女孩的傢族不如沉傢,在傢族中还不受待见,但美得港城上流圈子闻名,他和她,正般配。
他如愿娶瞭让他重新躁动的女孩。
女孩脸上再没有笑容,像月季还没开到最豔丽的时候就蔫瞭,而他却吸收瞭月季的养分,精神一天天好起来。
成傢立业,按照沉傢的规矩,他搬出深水湾的别墅,一点一点亲手为女孩建瞭一座新的月季园。
女孩是个好女孩,他和她有过一段时间的和谐,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宽容接纳沉易北,让自己的旧部下扶持沉易北在集团站稳脚跟。
但他的宠爱终究抵不过少年人的激情。
女儿出生的那一刻,他泪流满面,从心底原谅整个世界。无意间知道女儿的身世后,他从天堂跌入地狱,彻底被妒忌支配。
他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凭什麽!
他要沉易北死,这样女儿就真正属于他。他要沉易安和沉宏昌父子滚,他恨这对永远被偏爱的父子。他要把老爷子挖出来挫骨扬灰,他恨这个让他万劫不複的虚僞男人。他要沉傢变成他股掌之间的玩物,他恨沉傢每一个双腿能走路的人……
房门被打开,沉宏凛裹著纱佈的脸抽搐瞭下,直勾勾盯著来看他的孟听书。
他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臂,眼缝的笑阴森而可怖,“转告易安,他这次没把我弄死,一定会后悔终身。”
孟听书当没听到,劝他注意身体。
“我一直找不到易安的弱点,直到股东大会,你的宝贝侄女背刺他。从那一刻起,他就出局瞭。大嫂,你站错队瞭。”
孟听书不动声色说,“都是一傢人,我的任务就是管好这个傢,你赢或者易安赢,对我没有区别。”
“如果老爷子还在,你侄女这样对他的宝贝孙子,他会毫不犹豫弄死孟傢。”沉宏凛停顿瞭一下,“大嫂,我比老爷子善良多瞭,你这麽爱孟傢那烂摊子,我可要帮你好好爱护。”
他摸瞭下面目全面的脸,眼神变得兴奋而诡异,“你侄女那麽孝顺,一定不会扔下你不管。你说我到时候怎麽玩她,易安才会痛不欲生?”
孟听书眼底闪过丝狠劲,抬头淡定一笑,“我会转告他,让他来回答。可好?”
十一月,红叶短暂绚烂后,京市进入萧瑟的冬季。
远离瞭港城,孟朝颜却迟迟没从三婶去世的惊吓中出来,她后知后觉发现,沉傢的水深不见底。
孟听书以往很喜欢和她八卦沉傢和沉氏,现在却不大说瞭,她的好奇心与日俱进。可她除瞭知道三叔受伤之后,再得不到半点消息。傢裡的佣人们被她说过之后,也不再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