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非热心的说,「小哥若是喜欢雀儿,我提两只给你,还是自小养熟的亲热懂事些。那种野雀儿脾气都生僻得很,养不熟,还容易死。」
这个死字可真是犯了如意的忌讳了,如意生起气来,头脑一热的站了起来,冲着古非喊道,「你胡说甚么啊!」
说完又后悔,觉得自己蠢透了,为甚么要和这人说这些话?
凡间的那些鸟怎么能和金翅鸟相提并论,问这个人根本甚么用都没有。
古非见他气恼,连忙陪了个不是,想了想,才又说道,「它既然不肯亲近人,那就给它找个伴儿罢,免得它憋出病来。」
如意一时没明白古非的意思,讪讪的看着他。
古非笑着说,「就是给它配个对儿啊,」
如意顿时就不乐意了,闷闷的说,「不用了。」
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实在不近人情,又干巴巴的说道,「它根本谁都不亲近,我去哪儿给他配对儿啊。总不能随便塞一个给它…」
如意的心都扭成了个疙瘩,越想越不舒服。
古非笑眯眯的说,「怕甚么,我这里教你个催情的好法子。你回去取了鸡蛋,拌了小米喂它,保管好使…」
便在他耳边低声的嘀咕了半天,如意听的将信将疑,这个对笼中鸟雀好使,对吴赐人会好使吗?可还是忍不住有些心动。
等到挑着担子一路折回的吴赐人来寻如意的时候,他正在那里托着腮帮子对着竹篮傻笑。吴赐人皱了皱眉头,说,「被晒傻了?」
如意回过神来,看到是他,突然满脸通红,神色有些诡异。
吴赐人奇怪了起来,伸手去摸他额头,一面迳自说道,「真是晒傻了,居然不还口。」
如意被吴赐人摸到额头,一颗心砰砰乱跳,几乎要蹦出来似的。如意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伸手去摸他怀里,掏出钱袋来,掂了掂,笑嘻嘻的说,「回了家我再细细的数上一数。」
吴赐人好笑了起来,满不在乎的说道,「自然都是你的。」
如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他想说,我才不稀罕,这些钱都是给你数的,却又说不出口。
如意听信古非教他催情的法子,就在吴赐人的饭菜里做了手脚。
有些是从乡邻处换来的新鲜鸡蛋,有些是他自己在河边摸的野鸭蛋,还有些是如意爬上树去掏的鸟蛋。古非同他说性子再淡的鸟儿,吃上十来天,也要发情,可一连过了数日,这人一切照旧,似乎没有甚么异常。如意就万分失望,没人的时候,去后院恨恨的踢着那老树,心里暗骂,出的甚么好主意,一点儿都不好使。
初十五那日,如意便跟着吴赐人和老人家去了城里的空云寺,吴赐人虽然满心的不情愿,却难拂老人家的心愿,还是一同去了。
如意原本想着头天就去,好赶初十五的头一柱香,却被吴赐人嘲笑了一番,说那香必然是替有钱的香客留的,去得早也赶不上。
倒是老太太说了,随缘便好,只是一份心,菩萨会知道的。
老人家和别的女香客住在一间,如意和吴赐人住在一间,只是两个人各睡一张床,倒和在家时不同。如意只睡了一晚,就觉得十分不惯,夜里辗转反侧,闹得吴赐人大发脾气,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意讪讪的说,在家里和你挤惯了。
吴赐人眯着眼睛看他,如意认真的看回去。吴赐人嘴角一撇,说,那你过来。自己却不动。
如意委委屈屈的挤在吴赐人身边,只觉得动一动都要掉下床似的,吴赐人不大高兴,说,还要挤么?
如意拼命的点头。
吴赐人扫他一眼,到底还是给他挪出了半张床来,如意欢欢喜喜的靠过去,身边都是吴赐人的气息,这才觉得心满意足。
空云寺也是数百年的基业,寺里古木环绕,郁郁苍苍,香火十分的鼎盛。老人家在那里参拜,如意自然也要跪下一拜。各个菩萨像下都摆着许多的蒲团,善男信女们纷纷的磕头上香,都虔诚无比,吴赐人站在他们身后犹豫了片刻,见来者皆跪在那菩萨像下,无一例外,终于低下了头,也拈了两根香,上前两步,跪了下去。
如意偷看吴赐人的侧脸,见这人紧紧的抿着唇,知道这人心里必然不快,也极不甘愿,就很心疼。
吴赐人草草的拜完了菩萨,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跟在老人家身旁,也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些甚么。
如意看了看香火簿那里执笔的和尚,心里正琢磨着该怎么去搭话,就看吴赐人头也不回,搀着老人家就朝罗汉堂那里走去了。
如意正要跟去,就看吴赐人的眼光扫过人群,明明瞧见他了,却不知道是在寻甚么,眉头紧锁,好像有甚么心事一般。
老人家在罗汉堂里一尊尊的拜着,吴赐人站在那里,脸色不大好看。
如意悄悄的同他说,「你若是不想跟着,那就回去啊。」
吴赐人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同他说道,「你没觉出来么,这寺庙里似乎有龙的味道。」
如意心里咯噔一下,就有些慌了手脚,说,「那怎么办?」
吴赐人瞥他一眼,说,「我倒是无妨,若是你被认了出来,可要回去龙宫?」
到了如今,如意也没甚么可瞒他的了,便实话说道,「我家里有人犯了事,我是不敢回去的。」
吴赐人若有所思,又问他道,「诛连之罪也不算多,你家里人犯了那一桩?」
吴赐人正要听他答话,看着进来的两个人,脸色突然一僵,低声叹道,「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