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吗?”他问。
邹却忙不迭点头。储存商品的小仓库旁就是店铺的卫生间,能接自来水。
他照着徐栖定的话去接了一杯水,心里已经明白过来那人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可看着徐栖定将杯子接过去泼在醉鬼脸上时,还是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万一把这醉鬼惹怒了怎么办?!
徐栖定却一副很是从容的样子,淡定放下水杯,不慌不忙地倚着柜台等醉鬼恢复了些意识,接着拎起领子将人扯离椅子,往门口方向拽。
醉鬼睡眼惺忪,这时才高声嚷起来:“哎哎哎,干嘛啊?有病是不是?”
“喝醉了别在这里给人家添麻烦。”徐栖定面无表情地将他朝店外推了一把。那人或许是自知理亏,又或许是觉得三对一不好对付,竟然也没多做纠缠,嘴里又嘀咕了几句,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邹却松了口气。他不怎么敢看徐栖定,只能把目光投向柜台,却见一包被捏得皱巴巴的软玉溪还孤零零地躺在那上面,急忙拿起来想要跑出去追人。
那醉鬼虽让人嫌恶,但毕竟是人家付了钱的东西,这点良心呢,当然还是得有的。
徐栖定见他一副急匆匆的样,又瞄一眼他手里的烟,了然地伸出手:“给我吧,我去给他。”
邹却的脚步顿住了。他乖乖将烟递过去,从店门处探出个脑袋望着徐栖定不紧不慢地叫停醉鬼背影。醉鬼没好气地一把夺过烟,胡乱塞进口袋,斥了句“真倒霉”。
倒霉的是我吧。邹却悻悻地缩回身子,拨了一下被夜风吹乱的刘海。
徐栖定也踱着步子走回来了,在门口站定,一手插在裤兜里,面上没什么特别的神色。邹却陡然意识到为什么今晚自己能从他身上找到某种“安定感”,徐栖定像是全程情绪都很稳定,甚至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感觉。这和平时在校园里能见到的他有些不太一样,可两种样子似乎都很好。
邹却抿抿嘴,意识到自己该道谢了,于是从冰柜里取了两罐可乐出来:“谢谢你们……我请你们喝饮料吧。”
徐栖定没应声,他那位朋友先笑嘻嘻地接了话:“你太客气了,是学弟吧?以后有事找我!我叫程启,他叫……”
邹却小声道:“我知道他叫什么。”
程启短暂愣了愣,随后夸张地“哦”了一声:“我说嘛,知道他也正常。”
他们俩在冰柜前说话,徐栖定站在三四步远的店外,也不知道听没听清。见程启迟迟没挪步,他扬声催了句:“走不走了还。”
“来了来了。”程启扭头应道。他冲邹却晃了晃手中的可乐,“这个谢谢了啊,我们走了,还要去找朋友一起玩。”
他只拿了一罐可乐。
徐栖定已经径直走开去了,邹却看着程启跟上去和他并肩,犹豫半晌还是小跑着追了上去。
“那个,你还没拿这个。”他递出可乐,“我想给你们俩一人一罐的。”
徐栖定停下脚步,不声不响地接过去。邹却心里总算舒坦许多,又听他忽然开口说道:“下次要是遇到实在搞定不了的,就直接报警。”
“哦……”他怔怔地点头。
“自己能行吗?”
能行吗?是在问他一个人上班能行吗?虽然时不时就碰上些糟心事,但还是坚持下来了,何况本来就是打工来的,不行也得行啊。邹却知道这只是句随口的客套,即使他回答“不行”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发生,难道徐栖定会留下来陪他不成——但这本没必要的、多余的一句话还是让他心里浮起些莫名的暖意,多像徐栖定在关心他啊。哪怕只是听起来像。
“嗯。”邹却应道。
那么他们的对话到此也该结束了。他垂下眼睫,准备转身回阿凤,徐栖定却忽然抬手把那罐冰可乐贴到他面颊上:“留着自己喝,辛苦赚点外快多不容易。”
凉丝丝的。
或许是因为温度差过于明显,邹却这时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脸似乎有些,发烫?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旁程启开始不好意思了:“那我这也……你拿回去吧,我还没开。”
说罢幽怨地盯住徐栖定,表情像是在说“你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很厚脸皮”。
“不用不用!”邹却忙摇头,“你拿着就好。”
“那我……回去了。”这话是朝着徐栖定的。
那人点点头,没再对他多说什么,揽上程启的肩:“喝吧你,推来推去的你当是过年给红包呢。”
三人就此才是真的分路而行。邹却拖着步子走进阿凤,心中竟生出几分难以形容的失落感。他搜肠刮肚地在脑海里寻找与之相似的感觉,是什么呢,就像他中学时在公园因为打羽毛球认识了个和善的大叔,那时候娄晓青不怎么让他出去玩,所以能和大叔一起运动的机会并不多。于是每次打完羽毛球回去的时候,心脏总被夹杂着心满意足的失落感侵袭。
好奇怪的类比啊。徐栖定和自己只是说过几句话而已,似乎连“认识”都谈不上。
邹却带着满肚子困惑熬到清晨五点,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就等老板来交班。这是老板这个月第三次迟到,五点过七分钟,他才打着哈欠出现在店门口。
“没出什么问题吧?”他慢慢腾腾地小步挪进柜台。
这是交班时的惯例,上班期间要是发生了类似扫错商品、少收钱这样的事需要及时跟老板交代。刚来阿凤上班那会儿邹却老出这样那样的错,几乎每次交班都垂头丧气。
他摇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