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妃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瞄了大叔和冬雪一眼,确定他们正全神贯注地讨论问题,没空来注意自己之后,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将背对准他们俩。
不经意地,她在老旧的木墙上发现一个窟窿,大小足够她的身体通过。真是个好机会,她心想,不如先从这个窟窿里钻出去,到外边凉快凉快,顺便让他们两个妖怪废话说个够,然后,只要在他们发现之前再爬回来就行了。
大叔的冬雪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妃放心地起身,以最小的动作幅度向墙边爬行。在手指接触到窟窿的边缘时,一个奇怪的触感令她心头一阵不安,但是为时已晚,这个窟窿就像一台马力十足的吸尘器一样,妃的眼前一花,身体就被吸了进去。
“嘿嘿嘿──”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窟窿的另一头传来。
“身上有便条鱼味道的人类,原来是你敲我的头啊,哼,你以为我三若是这么好欺负的吗?看我怎么收拾你!”
―――
大叔突然皱了皱眉,警惕地看向他背后的那片木墙。墙上有一块明显比周围干净的正方形区域,表明那里曾经挂了一张照片,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斑驳的痕迹和零星的污点。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告诉自己,可是为什么一瞬间有种莫名的不安感?
再看看妃,她安静地躺在火盆边,胸口有节奏地起伏。
是自己多心了吧,大叔想,继续回到和冬雪的话题上。
“怎么了?”冬雪问。
“没什么。”大叔顿了顿,接着说道,“总之,就像我刚才跟你解释的那样,白枫死了,风茄被囚禁,我们曾经同甘共苦、相互扶持、经历了整整七百年考验的友谊,在顷刻间烟消云散,这对我是个相当大的打击……从我杀死白枫的那一刻起,我就相信,作为御审殿殿主的那个狮天狗已经死了,现在留在这个躯壳里的,是进入御审殿之前的那个我。我对白枫、风茄、还有我自己发誓,从此再也不踏进御审殿一步,不干涉御审殿的任何事务,当然更不去理会那些我重复写了七百年的法律条文。在白枫死后的两个月,我就悄悄离开了御审殿,第一次如此狼狈、如此慌张,像逃命似的逃到了人界。”
冬雪张开口想说什么。
“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冬雪,我既没能为你在御审殿做好妥当的安排,也辜负了你的信任和期待,不过……”大叔低垂着眼睛,目光没有焦距,好半天才低声说,“我已经下定决心,希望你能谅解。”
冬雪又沉默下来,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好像此刻正有两种截然相反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天人交战。半晌,他晃了晃头,仿佛要把脑中的念头一古脑驱散。“狮大人,”他以责难的口吻说道,“你究竟把我看作什么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假如连这个人类女人都能理解的事,我却无法理解的话,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当狮大人的副官!”
大叔笑了起来。
“这个嘛,大概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发现,我其实是个多么懦弱的家伙。”大叔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仰面躺下来,眼睛盯着天花板,视线却仿佛透过木板,眺望那个令他至今不敢轻易触及的地方。“不敢说,不敢想,甚至不敢见妖界的朋友,我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窝囊的时候。白枫也是,他比我想象得还要脆弱,怀疑、愤怒和痛苦摧毁了他的理智,到头来七百年的友谊就像层纸一样,一戳就破。”
“相比之下,你就坚强多了。”大叔对冬雪说,“能够坦率地面对自己的想法,并勇于付诸行动,即使受到打击,也仍然坚守信念。冬雪,你在各方面都远远超越了白枫……对不起,我为之前说过的话向你道歉。”
冬雪喜道:“那么大人,你是承认我的副官资格了?”
“你会是个好副官,但你要辅佐的不是我。真正没有资格的是我才对。”
“大人!”
“再说了,我现在过得很舒服啊。”大叔又恢复不正经的笑脸,伸长手臂拉过妃的手,说,“你看,白天可以到处游山玩水,晚上有美女给我按摩,睡觉时还能抱着这样完美的身体,简直是帝王般的享受啊,我才不要回去过那种又累又无聊的生活呢!对不对啊,妃?”
妃一动不动。
“好啦,别再装了,你早就醒了吧?”冬雪也晃了晃她,还是没有反应。
大叔和冬雪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
☆、地牢中的女人(第一集完)
妃突然惊醒过来,神经质地跳起。空气异常闷热,有种混合了泥土、腐烂叶子和发霉衣料的气味。“这到底是在哪里?我清醒着还是在做梦?”妃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指尖上还残留着柔弱而黏稠的触感,记忆似乎一点点被唤醒。
她被吸到墙洞里来了?怎么可能!
妃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这就是为什么她搞不清自己身处现实还是梦境的原因。
“有人在吗?”她尝试着叫道,“大叔……冬雪?”
回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声。从回声的次数判断,这个地方相当宽阔,妃心想,搞不好墙壁的另一头是个雪山大溶洞,她不小心掉了进来吧。可问题是,她该怎么出去呢?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她试着摸索向前走。假如能摸到一堵墙的话,就好办了,按照走迷宫的常识,只要一直贴着右边走,就能找到出口。可惜摸索了半天,还是空无一物。没有人,没有光,没有声音,她渐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黑暗,曾经是多么可怕的东西,总是和孤单紧紧相连,就像一对有力的爪子,始终攥住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