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温家当代家主,也是神情冷峻。他在这一生不易,而自己的父亲这一生又何曾容易过。躺在卧榻之上的温家老祖,看了看坐在身侧的温泽,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上写满了欣慰,当看到自己的儿子,尽是酸楚,这辈子亏欠的人很多,也当然更是亏欠这个最懂事、最贴心的儿子,可是今生再也不能给他什么了,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培养温泽,来替他分忧。
温家老祖闭眼深思了片刻,才缓缓说道。
“你们不必如此,人活一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更何况,我早已是该死之人,空活了百年。为了温家,我温良欠你们太多太多,当然也欠他们太多太多。今生今世,我温良还不起了,只求来生来世了。”
温泽和当代温家家主并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温家老祖继续说道。
“临走之前,我还有几件事情要交代。”
温家老祖强忍着苦楚,凭借着一口气撑着,努力了几下,终究没有在床上坐起来,只好认命一般在床上躺着继续说道。
“以后,温家就靠你们了。今天,借助泽儿的婚事,在台面上走了一圈,以我后面苟延残喘的几年寿命,换来的气机大涨,应该可以满过他们,已达到他们重新认识结交温家的心,温家在此要广交天下豪杰,这几年要存住底蕴。我、、我、、咳、、咳、、,我死后,不要丧,就把我无名无姓的埋在后山,以后的饭菜照送即可。”
温家老祖神情毅然的说道。
“你们不必介怀什么,我知道你们想说些什么,就算我今日不用几年寿命还来气机大涨,过个几年还是会死去,还不如如今这般。堂堂的持剑之人,岂能像凡夫俗子那般窝囊的死去。”
说完之后,温家老祖满眼落寞,之后,又看向温泽说道。
“泽儿、今天这门婚事,你不要怪你爷爷,这都是太爷爷一手操持的。如今,我温家势弱,不得不借助世俗势力,以求自保,更求展。况且,钟冉那丫头多年前太爷爷见过,大户人家的女子,自是很不错。毕竟,他们钟家在清河郡世代做官,根深蒂固。庙堂之上,他们钟家也有过几代辅国宰相,和边境将军,我温家依附于钟家,至少可以打消一些人的想法。”
温家老祖说着说着,满心悲戚,隐隐约约有泪珠从眼眶流出,声音嘶哑的说道。
“是啊,温家为何如此?何至于此?在我年少的时候,我温家子弟那一个不是惊艳群之辈。又何须区区的钟家帮扶,又何须去给人家当一个看门的狗?一个看家护院的奴才、一个打手。”
旁边的温泽眉头紧缩,站在一侧的精干老头,带着担心,关切的、轻轻喊了一声。
“父亲?”
温家老祖轻轻摆手,示意无事,不必担心。
从前的温家,在眼前老人未曾带着一众温家子弟前往漠北的时候,已是这个江湖,天下的宗师之地,若是放在温家老祖少年时,他们温家不管是那些读书人的圣地,还是佛门和道家,无人不给几分薄面,连一些不入流的剑客修士都是朝廷的尊贵客卿。不过,匆匆百年,曾经的繁华弹指而散。
温家老祖双眼迷离,轻轻叹声道。
“泽儿,不要怪她,她只是个女子,好好待她。家族之间她也是个可怜人,我们温家修剑修意修的同时,也要修心。”
温家老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什么都交代完了,什么都结束了。温家老祖不再看温泽,和不敢看那个小儿子。
忽而想起多年前,他还是年轻时,这个小儿子最是放浪形骸,无拘无束,喜爱游走这个江湖。
也是和温泽一样,不喜练剑,爱好经世学问,和学宫的几位先生讨论过学问文章,也去上灵寺学过佛法,在道祖山下叫嚷过。
也在游历江湖时,加入过江湖底层的帮派,做过货郎,走街串巷,一生爱极了自由奔放。如今,在他几位哥哥纷纷死在漠北之后,拼命的练剑,可终不为人意,而变成了今天这个不苟言笑、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温家老祖闭眼一声苦笑,两行泪终于流出。对着屋内二人摆了摆手,低声说道。
“走吧,我已经对外说道,要闭关几年,决定冲击一下九天之上,以求大境界。”
温泽和温家当代家主,恭恭敬敬,一前一后对着眼前老人,行了跪拜大礼。然后,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两人皆是沉默无言,站在屋外久久未曾离去。
屋内老人在枕头底下,拿出一本泛黄翻烂的画册,看着一个个的画像、一个个的名字。此时,老人像个孩子一样呜呜的哭了出来。
久久之后,呜咽声渐渐停息。
站在屋外的两人,一前一后皆是重重的跪在地上。此时,这个温家的当代家主,哭的像个孩子。温泽则是留泪无声,双拳紧握。
只是无人可知的是屋内老人,临终时在嘴中所碎碎念念道的是。
“对不起,苟活多年,也没能让你们如愿看到温家的振兴。对不起,至死也没能找回丢失的剑心。”
此时,温家当代家主,未曾起身对着温泽说道。
“泽儿,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让新娘子久久的等着,太失体统。这里有我,你先去吧。”
温泽正要说些什么,这位老人似乎早早察觉一般,轻叹一声,打断道。
“泽儿,爷爷已经多年未与你太爷爷说过话,今晚就让爷爷和你太爷爷说说这些年。”
见此,温泽也未坚持什么。先是对着眼前之人施了一礼,又对屋内之人行了一礼。然后,缓缓退下。
温家当代家主,跪在屋前,久久之后,带着哭腔说道。
“父亲,孩儿自始至终都没有怨您,怪您。只是恨我自己练剑几十年还是不曾有半点进步,远远比上大哥、二哥,若不是如此,父亲又何须这般活着。如若大哥、二哥都还活着,我温家又何须如此?”
温家当代家主,在几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曾见过,温家老祖身上有着拳头大小的伤口,多年未曾愈合。自从漠北回来一个甲子,这六十年又是怀着多么大的伤痛。
他那句不敢死去,竟然是用了六十年才敢死去。
温家当代家主就在此,长长的跪着,一个甲子之年的人,此时像个孩子一样,哭的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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