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妘笙,留——”
江妘笙心里松了一口气,连忙叩谢。待出得殿外,才发现冷汗已湿透了背心。
若是如常的挑选江妘笙不至如此,只是方才的情况,若不是皇后那句话,只怕自己已被随意地丢弃了吧。
珠帘掀起的那一刻,皇后眼中的自己又是怎样的?
殿选后留下的女子虽还未正是册封位份,但已有别于未殿选的女子,所以江妘笙并未回到原来的住所,而是被太监引到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她的东西随后也被人取了来。
“江姑娘。”刻意压低的声音让江妘笙有一丝迟疑,但想了想还是打开门来。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宫人,约莫二十多岁,看穿着,品级应该不低。江妘笙眼带疑惑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这么晚了!
“皇后娘娘有请。江姑娘速随我来。”
皇后?!
“不知娘娘深夜召见,所谓何事?”江妘笙说着向外望了望。夜已深了,早已无人。
“姑娘去了就知道了。”那宫人见江妘笙不放心,便又接到,“奴婢素眉,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婢。此刻宣召正是为了避人。若是……若是奴婢有心要害姑娘,也不用这样大费周章。”
江妘笙看着素眉,缓缓地点了点头。
凤仪宫,采薇殿。
那些江南进贡的丝幔在烛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屋里的陈设不多,但古朴精致,有一种不彰显的贵气。
皇后斜躺在小塌上,似乎睡着了。她的皮肤呈一种病态的苍白,整个人宛如易碎的琉璃。
苍白、精致、冰冷。
这是江妘笙看到皇后的第一眼脑子里冒出的词语。
她还来不及移开眼,皇后便已张开了眼,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江妘笙轻呼了一声,忙跪下道:“臣女该死,望娘娘恕罪。”
皇后扶着素眉的手站了起来,然后又亲自扶起了江妘笙。她走的并不快,但绝不会让人觉得是故意拖沓。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优雅、从容。
皇后含笑看着江妘笙:“不必慌张。深夜招你来,想必很奇怪吧。”
江妘笙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皇后笑了笑,自顾走到一旁坐下。她并没有叫江妘笙也坐下。因为她知道,让江妘笙坐下,这样反而会让两人都不舒服。不在其位,不行其事。一旦越位了,就会让人觉得别扭。
“今日殿选,你是本宫所见最满意的一个。”
江妘笙低了低头,恰当地表示了自己的惶恐之意。
“宫中美艳者当属明贵嫔,机智者当是宸妃。而本宫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不过是依着陛下的几分怜爱罢了。只是本宫这身子……”皇后叹了一声,透着无奈,“想来你也知道……这些年,是越发差了……”
江妘笙一直低着头,皇后深夜宣召自然不会找自己来闲聊。
“这一届的御女都很不错。你,并不是其中最出众的。”
“是。”
“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吧,那时候掀起帘子一看,不知怎的,本宫就很喜欢你……也许是掀起帘子看的清楚些吧……”
“娘娘垂爱,臣女惶恐。”江妘笙又跪了下去,“臣女初入宫中,无依无靠,得娘娘垂爱,实在让臣女……”后面的话自不必说,也是江妘笙羞于启齿。这一刻江妘笙才发现,原来知道是一回事,自己做起来又是一回事。那些在听雪堂中所学的,究竟能帮到自己多少?
“本宫只是希望像江姑娘这样明事理的人,能在宫里顺遂些罢了。天色不早,你回去吧。”皇后的语气依然轻柔,但此刻落在江妘笙耳朵里,却也是犹如雷霆。
是啊,能在宫中生存的皇后,怎会如表面一般柔弱不堪。宫中美艳者有之,机智者有之,可帝王的怜爱还是落在了皇后身上。而她的邀请,自己怎能拒绝?虽然自己并不知道何处入了她的眼。但这对于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吧。至少现在看来并没有多大的坏处。
待江妘笙退离后素眉奉上了一杯安神茶。
“娘娘……这,是不是太急了?”
皇后纤细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杯子。
“素眉,我的身子还能撑多久?呵……我等不起了……”
“可是若真如娘娘所言,此女……为何不尽早除去,反而娘娘还要提携她?”
“提携吗?”皇后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而锐利的弧度。
这宫中哪有这么简单啊……
自皇后宫中回来,江妘笙反而安下了心来。迟早都要投靠一个人来作为宫中的依靠,皇后不失为一个好的人选。当然,江妘笙不会天真到以为真有什么缘分。这宫里有的,只是利益。
第二天,春寒突至。江妘笙裹了裹衣裳,想着这毕竟是春天了,不会冷到哪儿去。却不想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到了第五日,竟下起了雪珠儿。这一日正好是册封的日子。
江妘笙看着送来的衣裳,心想,这才叫人算不如天算呢!
送来的是一套水红色的云纹宫缎夹袄,配着蝴蝶穿花百褶裙,搭了一件挂珠织锦的长袍。不能说不好,但若放在几天前,这衣裳无疑是厚的——甚至,在众多纤腰一握的妃嫔中是显得臃肿的。这几天等待的日子除了拟定未份、封号外,就是为了有时间充分准备各新晋御女的衣裳。所送来的衣裳是几天前就定下了式样的,只需根据册封的位份改动细节就好。几天前,谁会穿这么厚的衣裳呢?
这皇宫啊!
由小宫女撑着伞,江妘笙抚了抚平整的衣角缓缓去往锦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