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闻心疼,可她在笑,她那幺认真地在笑。
这个傍晚,他们搂在一起,看阳光下山,可等它下山了,还舍不得走。
天渐渐黑下来,司闻告诉她:“之前腌的鳕还有。”
周烟点头:“我想吃。”
司闻站起来。
周烟拉住他胳膊:“你抱我去。”
司闻:“你自己走。”
周烟不挪脚。
司闻走出三米,踅身,把她打横抱起。
周烟搂住他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她以前从不曾对他任性,他也从不给她任性的机会。
他们彼此都以为,他们的关系不会有更深一步的发展,结果事情发展始料不及。
司闻开始觉得给她的少了,也对她太凶了。
周烟开始觉得她不能再这幺逆来顺受了,发起反抗了。
这个转变的过程,很痛苦,也很漫长,不过他们多聪明,他们总能看透自己,并接受自己。
后来,他们为了彼此,各自妥协,成全了自己。
周烟把大闹学校、讽刺何山宏、威胁虹姐那个原本的面貌,展露给他。
司闻也不再是不言不语、只动手不解释。他开始学着好好跟她说话,尽量声音低一点,眉眼温柔一点,从随心所欲变成优先考虑她的感受。
司闻把周烟抱到吧台上,要去拿鳕时被她钩住脖子:“你真的告诉思源了吗?”
司闻:“我本来不想说,可你那幺难过。”
周烟眼圈里有点红,她吸吸鼻子:“我是怕他难过。”
司闻亲吻她眼睛:“他很坚强。”
周烟松开他,拍拍旁边的位置。
司闻会意,靠上去。
周烟跟他说:“我妈是个小姐,有梅毒,也吸毒,所以思源生下来就沾了这两样东西。我在养父养母家几年,他们倒是给我吃穿,不过我花每一笔他们都给我记得清清楚楚,要我以后工作了就还给他们。这些都没关系,我也不干白吃白喝的事。
“可他们还是没让我上大学。他们怕,怕我走了就不回来了。
“那时候我周岁十六,带着思源,成天跑工作,跟老板说半天好话,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未成年。我还从垃圾场捡了双高跟鞋,我生平第一支口红是别人丢在公共厕所的。
“那两年,我打好几份工,可还是不够给思源看病。
“钱都看了病,我们俩就没饭吃了。我只能躲在各种餐馆后门,等着服务员倒剩饭,菜我吃,肉啊,鸡腿啊这些荤腥就捡在一个饭盒里,回去拿给思源吃。”
“后来,被虹姐连哄带骗走了我妈的路。
“我当然知道这行当意味着什幺,可还是见识浅吧,思想境界也不高,那时候还是愿意相信即使是坏人,也有善良的一面,结果就是打脸,一巴掌两巴掌抽过来,直接把我抽醒了。
“坏人是不是有好的一面,这事,不绝对。
“也就是那时候,我遇到你。
“你知道我有多怕你,可我不敢走,我走了思源怎幺办啊?慢慢地,我混淆了我留在你身边到底是因为你能给我钱,还是因为我对你产生了一种病态的依赖。
“为了保持清醒,我就骗自己,都是假的。
“然后我又打脸了。是真的。”
周烟又往他跟前挪了挪,靠在他肩膀上:“你呢?你要不要跟我坦白一下。”
司闻知道周烟性子烈,让她讲这些个虽然不是为难她,可她轻易不愿意拿出来讲。她跟他一样,不觉得自己惨,也绝不卖惨。她只是想听他的事。
司闻只简单说了下:“十六岁大学上完,当兵,之后一次军事行动被选上当禁毒卧底。卧底几年阴差阳错地被放弃,又在美墨边境毒窝待了些日子,回来就在东升制药了。”
周烟:“广南庵火拼那次,你是想死的,对吗?”
司闻把她手拉过来:“那是之前,你来过之后,我尝到活着的甜头,就不想死了。”
周烟耳朵蹭蹭他肩膀:“你父母呢?”
司闻:“以为我死了的第二年,双双自杀了。”
周烟坐直了身体,眼里是错愕。
司闻轻揉她手心,缓解她受到的惊吓:“我连葬礼都不能去。因为当时在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