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麽简单的三个字,却带出了说话的人积压了许久的怒火和不解,变得咄咄逼人,变得那麽尖锐,难以忍受。
他心里刺痛,却仍毫不客气的反问道,“什麽为什麽?你都不希罕,我为什麽就不能砸?全砸光了我才高兴,才解气!”
《六月雪》15(1)
他不愿惹怒白圻,是因为他心里隐约的察觉到了,他与白圻之间,再也不会象从前那样了。维系在他们之间的那一根线,也许轻轻一扯就会断。
可他偏偏在冲动之下,做出了一定会惹怒白圻的事。
因为他想让这人冲他发火,怎样也好,总之不要那样冷漠的看他,就好像真正的白圻不知道去了哪里,而这个人,只是戴着一个他所熟悉的面具,却与他什么干系都没有。
他想要激怒白圻,却也只不过是想要看看,这个人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罢了。
白圻的眼角微微的垂了下去,静了片刻,才仿佛叹气一般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希罕?”
他惊讶的抬起了头,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好像要跃出来一样。
“你希罕,那为什么又?”
白圻眼底有些黯然,却又笑了起来,理所当然的说道,“我怎么不希罕,那青龙是昆仑山上的灵玉所出,那琉璃火球虽小,却是可以驱寒养身的宝物,我当然是希罕的。”
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震惊不已,又失望又愤怒,连连的大声说道,“我给你解,我这就给你解,”
他的声音里满是苦涩,后面的话,已经问不出口,只能艰难的顿在那里。
白圻一言不发的望着他,脸上的神情,非喜非悲,却带着一些难解的困惑。
他拿出短刀,割破手指,然后在桌上画出了一个圆圈来,僵硬的说道,“你的本相虽然是白马,可死后也化做黄龙,飞升为神,既然如此,那我便用龙的法子解你心口的咒,应该能成。”
白圻只是看着他,并不答话。
他提醒白圻道,“先同你说,这个法子是要借你的血一用。”
白圻笑了起来,说,“几滴血换个自由身,太便宜了。”
说罢,就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他清了清喉咙,说,“是心口的血。”
白圻瞥了他一眼,把手抬起,缓缓的拉开了胸前的衣裳。
他看着白圻那雪白一片的胸膛,面上突然无端的一热,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他慌乱的偏开了眼,握住了手里的短刀,声音嘶哑的问白圻道,“你不怕我一刀下去,剖了你的心,要了你的性命吗?”
白圻淡漠的答道,“死在你手里,总好过死在五殿下的手里。”
他愣了一下,心里却觉得刺痛不已,便自嘲道,“是,我没五哥那么多折腾人的法子。”
白圻皱了一下眉,没答话。
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十分尴尬。
他吸了口气,对白圻说,“我要动手了。”
白圻点了点头,他的刀就已经落了下去,划在了白圻的心口上。
他把刀用力的朝里一送,就听白圻因为吃痛,低低的叫了一声,他说,“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他就把刀口一转,横着又划了一道,然后便把手指伸了进去,捏住了白圻心口处的那枚龙角。白圻痛得脸色惨白,额头上汗珠滚落下来,不消片刻,就浸湿了他的衣袖。他心中不忍,却还是狠下了心来,使劲儿的朝外一拉。
那龙角在白圻的心口放得久了,又有五殿下的咒相催,几乎化在血肉里,他猛地一拉,看到白圻痛得几乎面无人色,咬着牙说道,“季麟!你好”他心口一震,就觉得好像自己的心也被人撕开了似的,却还是不分由说的把那枚龙角扯了出来。
白圻不知道是何时把手扣在了桌边的,大概痛得实在厉害,竟然把那红玉的案角都捏碎了。
九殿下的手上满是温热的血,那枚龙角沾着血,在摇曳水光的润泽之下,似乎也和从前不大相同了,竟显出了几分犹如刀光般的寒气来。
他看着那案角,心口砰砰直跳,也是因为后怕,也是因为迷惑。他原本以为自己这么出其不意的从白圻心口取出龙角,一定会被白圻所伤,却没想到,白圻竟然没有动他丝毫,这不免让他的心里生出了一些期盼来,忍不住要胡思乱想。
他怔怔的看着那龙角,然后摇了摇头,把它反手压在了桌上那个用血画成的圈里。
他做完这些,才深深的吐了口气,转过脸去对白圻说道,“好了,如今你可以把我的身体还给我了,你就和梅十三想去哪里,去哪里罢!”
《六月雪》15(2)
白圻的神情,却有些惊讶,好像原本并不相信他能真心替自己解咒似的,可等看到了桌上的龙角,又瞧了瞧自己心口处的愈合咒,再望向他的眼神里,就颇有些难解的意味了。
他心中刺痛,却还是固执的又重复了一遍,“把我的身体还我。”
白圻默然无语的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锦囊,去了柜边,把那火龙珠的碎片用法术拢在了一处,然后仔细的收好,这才同他说道,“你因為我的缘故,身上才会有寒症发作,如今龙角虽然取了出来,可寒毒却依然留在体内。这颗琉璃火球在我的心口炼过,原本是能帮你吸纳寒毒,如今碎了,效用大约只有从前的三分罢,你就将就著先用。等我重新寻了宝物炼制,再给你。”
他又是惊讶,又是羞愧,心里思绪翻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干脆把头扭向一边,僵硬的回绝道,“不必了,你还是快把我的身体还给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