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那时不是说这点心已经没人做了吗?又是怎么买到的?”
“我找了几位与州的药商朋友,这是与州特产。我跟他们问了配方,只是怎么也蒸不出那种分明的螺狮纹。反反复复的,到今日才勉强做出来。”
他亲手做的?就为她那一句话。
赵蘅和他说起这事的时候,并没有叫苦的目的。她本就家穷,爹娘又不是会疼爱子女的,那漂亮香甜的桂花螺也不过是许许多多她被压抑过的、被忽视掉的幼时愿望的其中之一。
她没想到十几年前的桂花螺,会在今天,在她掀起一面冒出热气的提盒盖子后,补偿给她。
玉止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想要在生辰那天送你的,却发现你今年的生辰已经过了。”
“生辰?”
“是啊,你怎么连自己的生辰都不提呢?”
“……我没有过过。”
她忽然想起那晚回房所见,玉止把一本折子放回箱子里去了——所以,他那时不是在检查嫁妆,是在看她的生辰庚帖?
赵蘅怔怔的,“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她心里暗笑自己傻气,低头揉揉模糊的眼睛,摇头道:“没事,不要紧了。”
玉止静静注视着她,忽然温声道:“阿蘅,你大概没发现,你最常说的话就是不要紧,没关系,我没事。——不要总说不要紧,没有什么是不要紧的。我希望至少在我这里,如果想要,你可以说想要,喜欢可以说喜欢,不开心可以说你不开心。我会听,我不会当做不要紧。”
眼泪滚下来,她一边擦一边笑道:“没有,没事,不要紧……”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和玉止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胡乱捂住了脸。
明明很开心,但开心下面又浮出一丝酸酸的涩,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
那桂子螺太好看,她用一个薄薄的高脚小瓷盘盛着,总舍不得吃。
小春咬着手指头,坐到她身边眼巴巴看着,“大少夫人,怎么没见过这种点心?”
赵蘅用油纸给她包了一块,眼角眉梢都是笑,“这是玉止做的桂子螺。”
“哦,原来最近大少爷下药铺时常躲在厨房,就是为做这个呀!”
“连你都知道?”
“大少爷不让说呀!”小春津津有味吃着,忽然才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欸,大少爷怎么对你这么好啊,你俩是什么关系?”
“……”小春问得傻,偏偏这傻问题就把赵蘅问住了。
他们之间有名无实,那么他是她的丈夫吗?他对她很好,可那份好是特别的吗?
赵蘅不知是在琢磨着回答小春,还是回答自己,“他……他对人本来就好。”
小春想了想,笃定地摇摇头,“不一样,少爷对你不一样。”也说不出这丫头究竟是迟钝还是敏锐。
赵蘅听她这么说,还真有了向她求教的意思,她挪近一步,认真而忐忑地问:“小春,那你觉得……”
一只黑色的圆影子斜刺里飞过来,击在她手上。
“啊!”瓷盘一下子翻到地上,咣啷摔得粉碎。
小春吓得将桂子螺一口吞下去,两脚朝天咕噜滚到了石头后。
赵蘅两只手还横在那里,神情僵硬不敢相信,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紫檀木球,和滚落的一地狼藉。
几步外传来一个声音,“是大嫂啊?对不住了,我在此处击打球,恰好没见到那边有人。”
她蹲到地上想重新捡起来,但桂子螺是软烂的东西,一落地便没一个整的,她捡了半天,只粘了满手红的白的污泥,还有些拖在她裙角上。
此时此刻,赵蘅从未觉得傅玉行的脸如此面目可憎,她站起来,愤恨他:“你就是故意的,你赔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