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蘅知道这话虽是推脱,却也不乏三分真意:“你们这样寄附于他,是自保也好,谋利也罢,难道就是长久之计么,你们真以为刘凤褚能容忍多少人在他认准的盘子里分一杯羹?等他把傅家的根掐断了,转头要对付的就是你们。不到他一家独大的地步,他是不会收手的。”
她话说尽了,面对铜墙一样的众人,却也无法再转圜什么,只得离去。
一个多月时间,药源就尽数断了。乡民百姓虽还看病,却只能再到城中抓药。城外周山虽能采药,但到底不全。
刘凤褚对付他们,甚至无需亲自出面,只需简简单单一句话:“只要他傅玉行还在宣州一天,就绝不让他有立足之地!”
赵蘅听到乡民来传这些话时,愤愤地把药渣泼到地上。
等到把众人送走,她坐在院中,觉得头昏脑胀,腹下坠痛。连日奔波气恼,又失于调养,旧病又犯了。如今莫说病人,连她自己常吃的几味药也所剩无余,最后的分量也在不久前给了一个恶胎的孕妇。
傅玉行这几日不在家中,坐船赶去其他地方联络外地药商,她独自一人也实在是顾了这头顾不上那头。思虑种种,又是一阵心力交瘁之感涌上来,眼前一片昏黑。
第四十四章出走
连续半个月的雨把乡野都下透了,处处烟霭濛濛。屋檐下的雨水总也滴不完,落在长了青苔的石碗上,杂草土路处处泥泞。
屋外夜雨绵绵,屋里两人就坐在灯火前干熬着。夜长雨急,下得人心烦。连着几天没法做生意,什么都没办法做。
玉行道:“我到庆国府和覃州看过了,刘凤褚的手倒不至于伸到那些地方。不过地方太远,又不是大宗进货,他们未必愿意。价格给高了,我们又承受不起。”
赵蘅道:“如果我们长期要货,没准可以再商量商量。至于钱……钱庄里总还能找找关系罢。”
玉行道:“刘凤褚对付我们的事人尽皆知,钱庄会把钱借给一个随时破家竭财的人家么。”
赵蘅恼道:“实在不行就去报官,姓刘的这样搅乱行市,官府怎么也得出手管他。”
傅玉行只点了她一句:“他这两年大肆搜药,可市面上却一点好药都见不着,你当他把最好的药都送到哪去了?”
赵蘅站起来,“总不见得他能把每条路都堵死!我明天就去水田直接找那些种药的农户,不信换不来药!”
玉行直到深夜还坐在桌前考虑出路。想要应对刘凤褚的围堵,当务之急是要和多方药商建立长期稳定的供应关系,临近所有州县的药质药价在他心中比较着,反复算账。刘凤褚是财大压人,长久来看,他们若不想日后再被人用这种方式掐住咽喉,根本之计还是在于转变经营之道,把药源握在自己手里。——包拢药田,自产自销,不仅不必受制于人,又可大大降低药材和运送成本。只是这样一来,所需资金甚巨。
又或者……
想着想着,雨夜寒气从窗缝吹进屋来,玉行不禁感到身上一阵凉意。
他第一时间想到赵蘅几天前才拆过被褥,她一向怕冷,今晚床褥对她来说有些薄了,该给她重新添些被子。
他去敲赵蘅的门,屋里无人应答。
“大嫂?”
门里隐约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傅玉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推门而入,看到赵蘅正面朝里屋倒在地上……
红菱正在家中挽着袖子踩在桌上,把房顶塌下来的一小片瓦用油布堵上。本就心里烦躁,手一松,迎面吃了满头满脸的雨水,气得她一把将锤子摔了。
身后砰的一声,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砸破大门,一转身才看到是有人闯进屋来。
“红菱!快来!”玉行抱着昏迷的赵蘅,两人一身湿漉漉的冲进门来。
“出什么事了?怎么弄成这样?”她忙跳下桌子。
玉行已经把赵蘅放到床上,“快去烧水——不,我去烧,你替她把外衣脱了。”
红菱忙把玉行盖在赵蘅身上那层罩衫拿下来,惊得叫出声来:“怎么这么多血!”赵蘅裙子上一片殷红,人却是白纸一样。红菱恐怖道:“她不会是血崩吧?”那可是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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