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走了分钟就能看到了,的确是个很老很小的弄堂了,外面看好像没什么人,而且弄堂口就架着晾衣架,上面夹着些衬衫和内衣。李儒平的身子应该在这里停留过,偷了件便装,然后回到主干道上继续往前走。
“那……他最后走去哪了?”
我看了看前后。从七院走到马当路,步行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李儒平身上没有钱,他先用手表到当铺换了少量现金,偷了别人的衣服,然后再跟着人群离开的。他为什么到马当路啊?
还有个问题,现在李儒平的身子里到底是谁?这个人肯定有思考能力,逻辑清晰,否则绝对不可能做出当掉手表再偷东西这种事情。也就是说,他是带着目的到这里来的。
“当铺在那里。”昆麒麟说。“偷衣服在卖手表之后,也就是说他是穿着病员服进当铺的,一定会给人留下印象。”
我也觉得他说得对。当铺里面有摄像头,有保安,有账目记录,李儒平没有带身份证,就只能做小额买卖,这个手表的开价不能超过一千元,再往上超就要身份证了。
当铺在马路对面,很小,但是装修得很干净。不管哪朝哪代都有当铺生存的空间,现在虽然少了,可还是有的。
我们走了进去,门旁是一个保安,里面就是一个柜台,玻璃柜里放着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有很多手表,不知道哪个是开地铁的。柜台后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人很黑瘦,看着不是很健康。
“你好。”昆麒麟冲他点点头,“我们想打听一个人。这几天有没有一个穿着病员服的男的到这里,卖了个手表?”
“哦,记得啊。”当铺生意都不好,所以柜员还记得几天前的客人。“是哪的病人吧……”
“他是新闻上失踪的那个李儒平。这是七院的医生。”他指指我,“家属托我们来找他。”
黑皮这人倒也不错,挺热心的,从桌子下面拿出一本册子,翻到了最后那页,指着它说,“怪不得觉得那人眼熟,原来上过新闻。他那天当了个天梭,因为没身份证,就给了他三百。他签字的。这个表估计也卖不出去,你们要不买回去?”
谁要个二手天梭啊,欧米茄也就算了……我摇摇头,凑过去看李儒平的签名。这签名签得很难看,像是个没学过写字的人照着框架画下来的。
不可能是这种笔迹。李儒平是个开地铁的,这个岗位好像听着不是很体面,但是系统里的人都知道有多抢手,不靠竞争是拿不到的。这个人就算不学富五车也绝对不可能写一手这样的字。
“果然有问题。”昆麒麟皱起了眉头。他每次一皱眉就没好事,和余三少笑是一个道理。我们俩出了当铺,看着大马路上车水马龙。“有人占了他的身躯,不知道想做什么。”
“那干脆等几天?等对方闹出点动静来……”
“不能再等了。”他转身继续沿着主干道走下去。“李儒平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我不让他附在你身上是为了你好,可是如果他不附身,大概只能撑五天。”
“撑五天?然后呢?”
“然后?”他冲路边一个水洼扬扬下巴,“然后就和水洼蒸发干涸一样,嗖,蒸发了。别以为做鬼很容易,高危又短命。”
那么惨啊……
我总觉得当鬼不错,想去哪去哪,想干啥干啥,现在听起来就和朝露似的,一下子就没了。
“那让他附在我身上不就行了?”
“你开什么玩笑,我是道士,职业的啊,有职业准则和道德的。”他说,“既然被我看到了就不能继续让他附身,这是个原则问题,就好像你们医生动手术一定会戴手套一样。”
人家都这样说了,我又不能说什么。我们两个人沿着马路走下去,不知不觉走到头了,就看到马路尽头的百色道院,旁边就是我计划去吃的川菜馆。
哪怕只是这样远远看一眼,都能看得出这间道院要比昆门道观华丽许多,而且里面有很多人,香火很旺。三开的乌漆大门后可以看到有两个道士正和一些香客宣讲,香客有老有少,倒不是清一色的老头老太。
我和昆麒麟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感慨。这种道院用他的说法就是个圈钱的不上道的地方,可就这样的地方,看上去都比昆门这个名门要风光许多。
道院里面的殿所大多是两层建筑,偶尔能看到有人在上层往来。我们都处于一种没有思绪的状态,全呆呆地看着里面。就在这时,道观里有人喊,“哎,这不是昆道爷吗?”
——门里走出一个道士打扮的小青年,不比昆鸣大多少,十七八岁样子,长得特精神。制服这种东西很神奇的,有化糟粕为精华的法力,这个小青年也就眉目秀气,但穿着道袍异常飘逸。我忍不住想象昆麒麟穿道袍的样子——嗯,应该不错。
昆麒麟显然不认识那人,眼神很意外。那小青年倒开朗,过来就握着我们的手乱摇,“上次年会见过的啊!我们道院差点被那个姓余的瞎子废了,还是昆道爷替我们说的话。”
——靠,又是个三少去死团的。
我差点笑出来,往后退了一步扭过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哪记得。”他对这人不太热络,也退了半步保持距离,“去年的年会差点被废的道院多了去了,我只是看不下去说了几句罢了。”
“您一发话,那些老前辈全都跟着帮您呀,后面乌压压地一片人说蝙蝠余不仗义,不是也硬逼着他撤了话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昆麒麟的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的,不知道什么缘故。一说起余三少,那小青年就义愤填膺,好像余家挖了他们祖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