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尽自易水动用神力起就不发一言地注视着他,即便大脑这种致命之处就在易水掌间,他也没有退后、不曾闪躲。
而当易水收回烘干他头发的手后,他却低头深深地看了易水一眼,然后沉默地直接捏碎了易水身后卧室的门把手,朝着内里的浴室方向走去。
在封尽拧开门的那一刹那,易水无法不注意到对方右手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只是这稍纵即逝的一瞥,他多少能窥见先前他抬手靠近封尽时,封尽为了压抑攻击他的本能而忍耐到何等地步。
这位神明从刀山血海里走出,以灾厄与血火铸就。
这样的灾神当然看得出自己刚才压根就不是想为他去掉雨水——如若真想去掉雨水就该直接带他去浴室,因为淋雨后即便水渍被神力烘干了还是得去洗澡换衣服,他也能猜到自己不过是在试探他的底线,看他是否真如带锁的凶兽一般为自己克制匍匐。
那捏碎的门把手就是他最后的警告。
但没办法啊。易水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靠在墙上闭了闭眼。
——他刚才哪里真是为了试探封尽是否会攻击自己?他只是觉得刚才的气氛太过微妙,下意识地不想继续下去罢了。
虽说他允诺了封尽一切代价,但亲情友情还好说,在爱情方面,他实在不懂如何爱人,如何被爱。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逃避可耻但有用。
念此,眼不见心不烦的易水直接走到客厅,继续实行之前的计划——整理分析自己新得的一百个一次性神格。
在他沉浸于各个神格搭配的可能性时,换了套神袍走下楼来的封尽坐到了他斜对面的沙发上。于是他一抬眼就见到对方面上毫无遮掩的嘲弄之色。
显然,这位神明已经意识到刚才易水是故意的了。
但封尽意外地没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嘲弄过后他就倚着沙发拿出他那把标志性的金色长弓,并如之前无数年那般沉默而寂静地进行着弓箭的养护。
此刻窗外又打雷了。
炸裂的雷声没有让灾神有分毫动容。弓箭养护结束后,他便随意地抱着长弓闭目养神起来。
易水不知何时停下了写到一半的神格分析,静静地注视着这位灾厄之神。
哪怕外貌不曾改变,时间终究给一切留下了痕迹。比如他,比如封尽。
而封尽远比他更甚。
只要封尽沉默下来,那种被漫无边际的光阴、啃骨噬髓的悲伤给淹没的窒息感便汹涌而来。
先前他在副本里重现过鲸落,而神明何尝不像是陨落的鲸鱼。
到了最后,皆是无骨无肉,空无一物。
唯有这一点,同样无处可归的他感同身受。
“小崽子,你看得太久了。”封尽没有睁眼,但那带着倦意的沙哑嗓音倒是唤回了易水的思绪,也让他想到了一件他原先就想问的事。
“封尽,刚才你是怎么进我别墅的?”
这个问题却让封尽睁开了眼。只见他半靠着沙发,似笑非笑道:“就这么走进来的啊。”
果然啊。早在易水看到封尽那一头湿发和满身雨水时,就猜到对方不是撕裂空间过来,而是从隔壁别墅一步步走过来的。
那时候的封尽连雨水都没隔开,更别说用神力屏蔽遍布宇宙的那些监控仪器了。考虑到不久前自己在副本里开直播的事,现在这颗星球外的监控只多不少……
这也就意味着,封尽半夜进他别墅的事但凡有心点的都不难知道。
想到这里,易水只觉得头更疼了。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清楚这算是代价之一,但如果可以,他还是想一个人默默无闻到功成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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