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天气渐热,人心也渐渐烦躁。
湖中第一朵荷花绽放那天,楚姬也终于带着成蟜,从甘泉宫中走了出来。
经过这三个月的禁闭,芈娇清醒接受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嬴子楚不再属于她一个人。曾经理所当然的独宠时光,一去不返。而今,赵姬和她,分庭抗礼。
恰逢韩国献上的女子们进宫,这些女人,让芈娇本就不悦的心情雪上加霜。
秦国后宫中,嬴子楚未立往后,赵姬和楚姬的位份最高,都是夫人。因此,韩国女子们入宫后都得拜见二人。
芈娇看着一水儿十几岁的女孩们,脸上透不出一丝笑意来。一个赵姬不够,还要这么多鲜嫩少女来刺激她。
八面玲珑的表面功夫,也得有点儿好心情才演得出来。
现在,她只想弄死所有女人。
韩国女子们也看出这位楚夫人的不悦,未敢多留,便往宜春宫去,拜见朱楹楹和王子政。
朱楹楹笑着接下韩女们的礼物,给每人都回赠了一些糖果点心,见她们战战兢兢,便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让她们回宫歇息了。
等韩女们走后,朱楹楹唏嘘不已。
小嬴政问她为何叹气。
朱楹楹道:“这些女孩子年纪比你大不了几岁,听说韩国公主才十五岁,却要侍奉你父王,他都三十多了。她们又是因国家战败而来,战战兢兢,生怕得罪我而被随意打杀。想想也是可怜。”
小嬴政玩着嬴子楚送给他的沙盘,道:“这是韩国无能,韩王昏庸,韩国男儿打仗打不过秦国,就送女子来抵债。我大秦女子,决不会受此欺辱。谁要这般欺负我秦国,我就灭了谁。”
若是换作旁人,朱楹楹必定免不了笑几句不知天高地厚,可眼前这人是秦始皇大魔王,他真能灭了六国,言行一致,说到做到。
朱楹楹只好笑道:“你说得对。”
小嬴政反倒奇怪,“你不觉得我是自大?”
朱楹楹道:“我相信政儿有这份雄心壮志,也有这份能力大展宏图。”
只是可惜,她应该看不到他一统天下,改称始皇的那天了。
她同他的缘分,仅到十八岁。
两人说着闲话,赵高进来,神情凝重。
赵高平时都笑嘻嘻,朱楹楹很久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赵高看了眼小嬴政,吞吞吐吐道:“宫中最近……有流言。”
看赵高眼神,朱楹楹就猜到了内容,道:“你直接说吧,政儿如今也大了,有些事,不必避着他。”
赵高这才说话,愤恨又无奈,道:“其实,都是些老生常谈的混账话!我今日去御膳房拿东西,无意间听到些下人嚼舌根,说……主子是夫人和吕不韦的孩子,又将夫人在赵国的旧事扯出来,还说你不检点。”
朱楹楹听习惯了,已经完全不会有生气的情绪,只问道:“这些东西,我刚进宫时就遭人非议过,后来也渐渐平息了,怎么最近又卷土重来?”
赵高急切道:“这回恐怕比之前还麻烦,若只是寥寥几句流言,我也不会急着找您。我这边得到吕相国的消息,他说咸阳城里居然也有人传这些风言风语,甚、甚至……”
赵高脸成了猪肝色,说不下去。
朱楹楹冷脸镇定,“说下去。”
赵高道:“甚至有所谓的赵国人,说是曾跟您有过肌肤之亲,嘴里嚼着荤段子到处宣扬……不过吕相国已经捉拿了那人,但还是止不住悠悠之口。”
朱楹楹一听就明白,这是有人在搞自己,“这种大规模的流言,还有不怕死的人敢在咸阳城中闹事,背后必有推手。否则,不可能这般声势浩大。”
小嬴政冷声道:“推手也不难想,谁获利,谁就是。t我们这边倒下,楚姬和成蟜最能得益,她们脱不开干系。阳泉君和华阳等人,亦然。吕不韦任相国,朝中自然政敌不肯放过此等推波助澜的好机会。各方势力,呈围剿之势。看来,是不弄死我们,他们就睡不着。”
朱楹楹踱步片刻,让赵高取出自己的黑色披风和面巾,吩咐道:“这次来势汹汹,绝对还有后招等着,而非像刚进宫那样逐渐平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得去见吕不韦一趟。政儿,你在宫里,一切如常,我让盖聂一人陪我就行,人越少动静越小。”
小嬴政反对,“不行,此时正为风口浪尖,万一你和他被抓住,坐实夜里私会,那可就百口莫辩了。”
朱楹楹道:“现在还只是引子罢了,再往后,事情会越来越热闹。你放心,我有分寸,吕不韦安排在宫里的人很可靠,之前我也见过他。而且,今晚韩国公主会侍奉大王,他不会来我们这里。这个机会,不能错过。我们得提前布局。”
小嬴政拦不住,脸上露出些许难受,他对自己感到失望,“如果我已经长大了,我就能保护你。或者,干脆就没有我,你也能活得轻松很多。”
他从前怨恨赵姬,只觉赵姬生了他又不负责任,是赵姬不对。
可如今面对一个真心疼爱他的人,那份恨意便转移到了他自己身上。
朱楹楹摸摸小嬴政的脸,笑道:“可是,因为有你在,我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我很幸福。”
小嬴政眼睛一亮,“真的吗?”
朱楹楹笑道:“当然啊,而且,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成为伟大的帝王,你也要有这样的信念才是。好啦,别杞人忧天,即使天塌下来了,也有我这个高个儿顶,压不到你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