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宫中热闹,进进出出的人手里都是红绢花等喜庆之物,入眼全是红色。
楚姬看着刺眼,问身旁宫女,“宜春宫怎么这般喧闹,是有什么喜事吗?”
碧芳要成亲之事,在下人里传遍了,宫女们都忍不住羡慕她。
不是每个宫女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大部分宫女,到了年纪后也只能嫁个同为奴籍的男子,生出来的孩子,还是奴籍。侍卫长可是官职,即使愿意要宫女,也只会纳为妾室。
而碧芳,却是以正妻身份嫁过去,入良籍,当夫人。
夫人是正主,妾室却可以被随意发卖,天壤之别。
宫女回答楚姬的话,“是宜春宫的碧芳要成亲了,大王将她指给了侍卫长,下个月便要出嫁,现在正忙着筹办呢。听说赵夫人赏赐了很多东西给她,特别风光,这么一来,她嫁过去后,连婆家都不敢怠慢她……”
宫女语气里止不住的艳羡,见楚姬脸色不善,宫女声音越来越小,不再敢说下去。
赵姬刚刚和成蟜分开,心里本就难受,现在看到一个贱婢都能这般受抬举,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语气酸溜溜,“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姬那小人得志的嘴脸t,我倒要看看,还能持续多久。”
她大步快速走过宜春宫,看到里面笑得灿烂的碧芳,想起来一件事。
当初她杖责赵姬和嬴政时,就是这个丫头通风报信,跑去找来嬴子楚,坏了她的事。
若是那时候没被拦住,说不定赵姬和嬴政早被打死了,也就不至于发生后来一系列的事,她也不会被迫离开成蟜。
骨肉分离,心如刀绞。
回到甘泉宫中,楚姬泡在温泉中,越想越难受,所有往事像泉水般,将她淹没。
想到从前嬴子楚和她在汤泉中的旖旎欢愉,对比现在的寂寞,更是心痛得呼吸都凝滞。
她不是没求过华阳太后。
可吕不韦当上相国后,阳泉君的势力本就遭到了削弱。经过滴血验亲之事,嬴子楚越发厌恶华阳太后一脉,阳泉君再遭分权,他手下门客也被吕不韦重金撬走不少,导致实力大减。
阳泉君是华阳太后最得力的臂膀,经此事后,华阳太后的手脚自然不如从前那般便利,话语权比不得从前。
要回成蟜,是无法奢求了。
楚姬只好降低期待,求嬴子楚将成蟜交给华阳太后抚养,毕竟是自家亲人,总比韩国来的什么公主强。
嬴子楚根本不听,说华阳和她一丘之貉,只会带坏孩子。若是她再敢提及此事,一个月两次探视,就会变成一次。
由此,成蟜之事,毫无转圜余地。她再也不敢有任何心思。
每月初一十五才能见成蟜,楚姬十分珍视这两次机会,去之前就准备好礼物,送给韩国公主,只求多与成蟜待一会儿。
可韩国公主也是个有脾气的主。
刚来秦国时,她率领陪嫁韩女们前来拜见宫妃,首先就来了楚姬的甘泉宫,当时遭到了冷待,她卑微无奈。没想到转变来得这么快,楚姬作死失势,孩子还落到了她手上。
大家都是一国公主,谁还不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她能不好好回报下楚姬当时的“礼遇”吗?
因此,楚姬送礼物,韩国公主一概不收,探视规定两个时辰,她让人燃香计时,到了时间就赶客,楚姬一分一秒都别想多待。
楚姬心里怨恨,却只能隐忍不发,万一再得罪韩国公主,她跑去跟嬴子楚告状,恐怕届时连探视都不能。
韩国公主,如今的位份才是个美人,比夫人低一等,成蟜居然养在一个美人宫里,平白被嬴政压一头,想想就来气。
这么下去,成蟜的前途还有何希望?
楚姬疯狂砸水,现在她空有一个夫人名头,宠爱、孩子、权力……什么都没了。
一切都来源于赵姬那贱人以及嬴政。
宫女拿来擦身的帕子,帕子鲜红,让楚姬又想起宜春宫的喜庆热闹。
她死死盯着帕子,脑子里闪过灵光,忽然大笑不止,眉眼阴狠。
热闹……热闹好啊,不妨给你们加把火,让你们更热闹些。
春日温暖得宜,空气潮湿,为疫病最易发作之时。
咸阳城中,爆发了大规模疫疠。
若百姓们生病太久,死伤太大,春耕之事便会无人劳作,继而引发粮食歉收,导致饥荒。
嬴子楚为对付疫疠,和大臣们日夜研究对策,让吕不韦重金招揽民间大夫,进宫跟御医们一起研发药方。
侍卫长和盖聂都被调去加强王宫进出检查,小嬴政都得跟在嬴子楚身边,学习处理日常简单政务。
碧芳的婚事本在眉睫,遇上这种事,只好暂时搁置。
整个朝堂都陷入紧张中。
后宫里,忽然平地一声惊雷。
太医去宜春宫日常请脉,发现疫疠。
宫女碧芳突发高热,继而呕吐不止。短短一日,宜春宫里数人中招,连朱楹楹都病倒了。
宫中人员密集,病情一旦扩散,就再难控制。
嬴子楚当机立断,下令封锁宜春宫,仅允许专门的太医入内救治,太医出来时立刻沐浴换洗,住在单独的宫殿内,不准再和宫里其他人接触。宜春宫一切药物食物都送到门口,由宜春宫里的人拿进去,只进不出。
小嬴政焦急不已,求嬴子楚让他去见朱楹楹。
嬴子楚不允,劝道:“我知道你担心你母妃,但你不是大夫,去了也无用,反倒可能感染疫疠。从今天起,你就在章台宫跟我住,哪儿都不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