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太过仓促,袖中有什么被甩飞出来,被那股力量霎时劈碎。
眠月趁那碎片还未四散开来,连忙抬手将它们收入手心,却是重游人间时那摇签少女给她的那支上上签。
那支签的碎片已被莲花灯座残余的力量灼烧得不成样子,只幸存了一个“上”字一角。眠月望着手心那焦黑的木片,叹息一声,青色光芒淌出,木片化作星星点点碎屑,从指尖轻盈漏下,随风而散。
眠月重新将焚灵灯的残片拼起来,望着那满是裂痕的莲花灯座怔然。
“或许我真是傻子。”
眠月想起南烨最后那一眼,低声自嘲道。
一只红色纸鹤飞来,落在眠月肩头。眠月展开,却是知晴所书。
“万事俱备。”
知晴字迹极张狂,四个大字将整张纸塞满。许是实在没了空间,便挤着“万字”中间的空隙挨紧了署上名,乍一看还以为是两小块墨团。
扶樾凑过来看:“什么万事俱备?”
眠月道:“我正准备与你讲。”
眠月便又将自己的计划细细讲与扶樾,扶樾神色越发凝重:“修复天地本元……那该会面临如何毁天灭地的力量才能新生。你我虽为神祇,到底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替天地承受?”
眠月轻笑:“你又忘啦?我连天劫都能炼化,这次也不会有事的。况且涅槃术那毁灭之力我又已承受过一次,有了经验,还比从前强大多了,更加不会有事的。”
扶樾道:“你将那涅槃术默我一份,我与你一起去!”
眠月摇摇头:“承受涅槃术毁灭之力,我一人便足矣。阿扶,我倒是想与你商量,到时你驭使炼辰鼎,稳住天界的天地规则,如何?”
扶樾道:“凡是能救这三界之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当然愿意的。我只是……担心你。”
眠月继续道:“我在想,人间的悲天印,谁能去驭使呢?”
“我去。”
“阿云?”
两人愕然回头。
云川垂着眸,又低声重复一遍:“我去。”
眠月滞了滞,道:“这是极凶险之事,你刚恢复不久……怎能承受得住?你……你要真想去,你就跟阿扶一起驭使炼辰鼎,好不好?”
树影下,三人站在一处。很久很久以前,这似乎是再寻常不过的画面,如今却教人有些莫名不适应。
云川眼中似是蒙了一层雾,她与眠扶二人之间似乎也隔了层散不去的雾——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眠扶二人心中自也明白,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可如若始终避开这个话题,那层雾恐怕永远也散不去。眠月心中仍不免自觉愧欠,如今见云川如此,这种愧欠感再一次浓烈起来。
云川又道:“我可以的。我们前世,闯过那么多地方,如今的我已经比前世更强大了……”
扶樾想了想道:“阿云,驭使炼辰鼎事关重大,凶险无比,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你且帮帮我吧。”
倒也不是全然顺着眠月的话阻止云川涉险。饶是知晴那般不服输意气盛之辈,对待这母神遗留之物尚且谨慎无比,扶樾心中自也没底,确实希望能有人搭把手。
云川面上闪过一丝沮丧,抬起头来,仍是释然一笑,点点头:“那好!”
至于人间的悲天印让何人驭使,到时候问问天君意见便是。她对天界诸神最是了解,定然有合适人选。
“我还是担心你。”扶樾忧心忡忡向眠月道,“那种力量我简直想象不出。上次你经历的都已经如此凶险,更何况……”
眠月默然片刻,明白此时再说什么“不必担心”都无益,于是轻笑:“我们各自准备充分,尽力而为就好。也许,三界苍生都会为我们祈福,说不定就感化了天地本元,自己起死回生了呢。”
“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扶樾瞥她一眼。
焚灵灯既已毁去,眠月思量着也该与天君商讨此事了——毕竟天界三大重器,到底还需天君亲自调整阵法取出。暂辞过扶樾云川二人,她便马不停蹄赶至天君处。
天君并未前往南烨开焚灵灯之处。她与妖皇自然是不会离开三界,连前去一观都免了。
眠月去时,她正站在那崖前,细细感知天界一切气息,无悲无喜。
她听过眠月的打算,神色亦与扶樾一般无二:“这怎么可以?若你所说那功法真是那样,你到底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扛得住那般力量?”
天君眉头紧锁,踱步半晌,从屋中取出一张符:“这是……到时候,你将那毁灭之力用此符转移给我。护佑三界,是我天生神职,这样的凶险,本就该我走在最前的。”
“移果符?”眠月微微吃惊,“此物竟是真的存在于世间。”
不过她没去接:“姊姊,我心意已定,也会做充分的准备。我反而觉得,你与妖皇在后方……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天君叹气:“何出此言?”
眠月道:“姊姊与妖皇为何如此决绝留下?”
天君即答:“自然是因为我与她二人身负重任,不能抛弃职责,抛弃苍生,一逃了之。”
眠月道:“可是你们上次已算出,焚灵灯就是最后的生路。若你们不走,也只是为天地多添两个陪葬者而已。你们明白,却仍选择留下,是为何?姊姊,你明明是明白的。”
天君被一时问住,低声道:“难道我要看着你们冲在前面,生死悬于一线?”
三界不止有神仙妖,还有人间诸多生灵与妖界还未炼成妖丹的生灵。天君与妖皇倘若离开或是出事,动乱在所难免。天灾难逃,人祸却可以避免,少一劫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