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公公带着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走了。
顾庆之也往宫门外去了。
不远处的大明宫,因为已经有了屏风挡着,再说戴权也的确是太上皇心腹,经营多年下来,不管是忠心还是威胁,下属总归还是有不少的。
这会儿就有人拿了裘皮的袄子给他送了过去,袄子里头还包着个手炉。
“您穿上吧,太上皇吃了药已经睡下了。没人敢多嘴的,大明宫还是您说了算。”
戴权年纪也不小,衣服穿在身上,手炉抱在怀里,总归是暖和了些,他又道:“再去给我拿两个垫子来,许久没跪过了,这才多久,就撑不住了。”
那人忙去一边值房拿了两个垫子过来,又道:“姓全的要屏风纵然是引人注目,不过里头也没人能看见,您不如坐着,我们在一边守着便是。”
戴权嗯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总算是舒服些了,“你去北门,跑去!朝贺的人是走着出宫的,多半还在路上,荣国府叫我丢这么个大脸,我定饶不了他们!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收拾他们一顿!快去!”
这太监被戴权一顿吼,忙跑起来往北门去了。
只是跑着跑着,他脚步慢了下来。
当面训斥他们是不行的,荣国府的国公夫人还没死呢,况且除夕朝贺,也是不少人交际的场合,就算人没走,北门那边也必定是人潮涌动,而且还都是勋贵的家眷,被人看见难免留下话柄。
况且戴公公……连太上皇都栽了,更别说戴公公了。
但是戴公公交待下来的差事也不能不做,戴公公收拾不了全公公,难道还收拾不了他?
这人跑到北门,寻了个眼熟的、也投靠戴公公的太监,拉过来问道:“荣国府的马车在哪儿?”
勋贵的马车停放都是有规矩的,荣国公虽然死了,他们家也没什么有能力的人,不过贾母还没死,表面上荣国府还是头一份的勋贵,他们家的马车就在位置最好的地方。
太监给他一指,这人就看见了荣国府的马车,上头还有牌子,倒是不难找。
为难人嘛,就是从古至今经久不衰的老一套:碰瓷。
他走到荣国府马车跟前,故意脚一偏,往车辕上一倒。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爷爷是什么人!往你爹身上扔石子儿解闷?你也敢!”
荣国府的下人,平日里敢欺男霸女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在宫门口可不敢,这人直接从车上扑下来跪在地上,“爷爷,饶了小的。小的是荣国府的车夫,素日里从不做坏事的,小的是老实人。许是旁人扔的,陷害小的呢。”
这人一边说,一边就从怀里掏了银票出来想往人手里塞。
这银票也是临出门从公中支取的,毕竟是来皇宫,总得多备点银子,万一用的上呢。
太监看都不看,直接把银票撕了,一拳打在车夫脸上。
“好你个刁奴!还敢诬赖别人?还敢拿荣国府来压咱家!荣国府那是太祖皇帝亲封的国公,哪里能养出来你这种瞎了狗眼的刁奴!”
太监拳打脚踢把车夫打倒在地,车夫又不敢还手,只抱着头缩在地上,就是后头牛车上的荣国府小厮跟婆子,也没一个敢出气儿的。
太监越踢越来劲儿,很快就来了一脚狠的,直接跳起来把这人腿踩断了。
“呸!这次就饶了你!”
太监转头走回北门,一溜烟就不见了。
车夫疼的连打滚都不敢,只在地上呻吟。
荣国府的下人忙下来看他,只是谁也没经过这种事情,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其余各家的车夫下人,更是屏息静气只敢用眼神交流。
……是荣国府啊……
……这是得罪宫里谁了……
过了不久,贾母由尤氏和邢夫人两个搀扶着,走出了北门。
贾母在宫里是没资格坐轿子的,她平常又不出门,更别提锻炼了。
尤其是冬天,有人伺候连房门都不用出,每天能走五百步都是动得多了。
这一路走过来,大半路程都是被人架着的,把尤氏跟邢夫人累得够呛。
眼见已经出了北门,贾母叹道:“总算是出来了,年纪大了,是不方便。”
尤氏摇摇头,邢夫人也完全说不出话来。
只是再往前走走,看见自家车夫地上躺着,下人周围围着,见贾母过来,为首的婆子叫了声“老祖宗”,眼泪哗哗的就流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贾母气得浑身发抖。
“不知道。”婆子正要开口,好歹想起这事儿蹊跷,两步凑近贾母,贴在她耳边小声道:“是宫里的太监,非说戴五拿石子扔他,过来一顿打,把戴五的腿打折了。”
贾母的腿软了,她一咬牙,“把他拖进马车,留一个人下来看着,咱们先坐牛车回去,再叫人来接他!赶紧走!不能叫人看见!”
贾母带头,贾家的三位命妇上了平日里连看都不看的牛车,一个个都是眉头紧锁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挤在一起,一路回到了宁荣街。
车子停在荣国府侧门,虽然有人扶着,不过贾母一站起来就觉得腿脚无力,直接从车上摔了下去。
下头的婆子情急之下拿身子给她垫着,才没叫贾母摔坏了。
“抬轿子去!多拿几个垫子给老太太撑着腰!”
尤氏一下来直接就近拉了个小厮,“去叫珍大爷来!赶紧来!”
三人脸色惨白坐着轿子到了贾母院子里,家里女眷都在屋里坐着,等着贾母回来歇歇,就要去宁府祠堂祭祖的。只是看她们三人这模样,吓得都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