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随行的高力士便附和:“圣人说的是,此非逾制。”
李隆基这个帝王挑不出错,只好叹气吩咐道:“高力士,命人给御史台三院也安排上同样规格的小食堂,免得再来朕跟前吵嚷。”
一帘之隔,高力士弓身应下。
天黑之后,六街鼓声完全歇了。坊门关合起来,街上便只有巡逻的金吾卫来回走动,盘查着可疑人士。
在长安城的夜里,生一场病是很要人命的。
七娘白日里跟着李隆基胡吃海塞,李白碍于陛下在前,不好阻拦。回来之后批评了几句,见小丫头依然精神抖擞的,也就放下心来。
谁知道,到了夜半,七娘忽然发热了。
床上的小丫头脸色发红,身上捂了厚厚的被子,却一丝汗也没有出,口中委屈地喊着“师父”。
李白掌了灯,又把七娘裹得紧一些,冰凉的大手刚放上七娘额头,便忍不住蹙在一处:“怎么这么烫!七娘,你今日背着我贪凉了?”
床榻上的小病猫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眼睛都睁不开,嘴里叫嚷着什么。
看样子是烧糊涂了。
李白不敢再耽搁,给七娘额头覆上降温的凉帕,又把隔壁屋里的阿寻唤起来守着七娘,这才匆匆出门去。
在这个盛唐时代,一场偶感风寒依然可以夺取无数人的性命。小孩子发热那就更为吓人了,专看小方脉(儿科)的医者本就不多,宣阳坊内是没有的,夜间要想请来一位,怕是少不得要闹出些动静的。
七娘的病情很急,李白还是选择先去找了宣阳坊内的医者,可惜这位常年只看成人,对小孩子的病况用药实在拿捏不好,摇头叫李白另寻高明。
坊内不成,便只能去他坊寻。李白只得又去寻本坊的坊正。
开元年间,里坊制度已经十分完备,每坊内都有自己的管理者,称作坊正。夜间若是家中老了人需要奔丧,或是重病需要就医,便去寻坊正开具文书,由坊门外的金吾卫勘验过之后,才能在坊与坊之间的小道上穿行。
李白来的不巧。
坊正今日有事,去了万年县他处,手下几位又没有开具文书的资格。
有人便劝导:“上官还是等坊门开了之后,再去旁边的务本坊,往太宗朝的先相公王珪府内,寻一位叫做王焘的弘文馆校书郎,他看小方脉极好。”
李白得了讯息,只觉得七娘实在等不得了,便想去闯门。
几人忙拦他:“前个夜里,大理寺丞奉命出门办案,这文书还没掏出来,金吾卫将军照面就给人二十鞭子!您没有文书,怕是五十鞭一鞭都不能少,事后丢了官职也说不准。”
李白摇头道一声谢,匆匆推门出去,往西边务本坊的坊门那头去。
这个时辰,长街无人,唯他一身青衣官袍,在春夜寒凉中奔于两坊之间。巡夜的金吾卫见他靠近坊门,二话不说,抽出鞭子便甩了过来。
李白迎面受下,揖手遥向东方:“圣人有爱民之心,我家中幼女夜里发了高热,本坊的医者不擅小方脉,还请诸位行个方便,容我去务本坊寻王家的校书郎……”
话音未落,又是一鞭落下。
李白仍笔直立在坊门前,执着地看着巡街金吾卫领头的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