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不知何时已经往酒肆外的另一头走了,大约是脾胃里难受的紧,他走了没多远,就蹲在路旁排水沟渠边,有些不舒服地酝酿着。
七娘迈着小短腿连忙追上去:“师父,你要是不吐在‘哕厥’里头,不仅要罚钱,还得打板子呢。”
唐人对京师环境的管理一贯严苛。随地丢垃圾便要杖责六十,墙上打洞往街市排放污秽者,也得杖责六十。像李白这样污染排水渠的,更会视情节严重性定罪。
李白一下子清醒了,索性起身,昏昏沉沉往家走。
七娘跟在他身侧,故意问:“师父,还喝吗?我们换一家继续啊。”
李白难受的厉害,摆手:“不了不了。”
七娘唇角微微扬起,心情雀跃又微妙。
之前她劝了那么多次师父少喝一点,适量饮酒,每回都不听,非得喝的难受了才行。今天喝得狠了,也不知道能长几天教训。
想到这些,不满七岁的小女郎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回头向贺知章离去的方向张望。
西边的天已经染红了屋脊上方一片,冬冬鼓(街鼓)在六街九衢之间悠然响起,催促着百姓们歇业归家。
七娘有心想瞧瞧贺知章,可李白还醉醺醺的,只能在身后使出浑身力气,推着师父快些回家。
李白到了家倒是很安静,沉默着按照往日习惯洗漱之后,倒头就在床榻上睡着了。
家门外,八百声暮鼓方才已经响完。
如今,因为陛下新令,长安坊市之间的宵禁时间推迟到了一更末(晚9点),坊与坊在小路之间通行也更为宽松,坊门便只是象征性地在武侯铺的一阵吆喝声中,沉沉阖上了。
七娘趴在窗前往外瞧了瞧,最终还是没有出门。
毕竟,贺阿翁的家在东市东侧的长乐坊,她们住西侧宣阳坊,东西市宵禁依然严格,要穿行还是很不方便的。
“啊呜——”
七娘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想:只是这一次不跟着,贺家阿翁应该不会这么倒霉的。
被惦记的贺家阿翁显然是有些霉运在身上的。
他哼着小曲儿负手归家,晃晃悠悠天就黑了。小老头儿自诩对这段路熟记于心,带着微醺醉意走到了坊内一处公用水井边。他觉得这么晕乎乎回去,恐怕要受妻子抱怨,于是打算喝点凉井水顺带洗个脸,再精神抖擞回家。
或许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贺知章站上井床时脚下一绊,不知怎么的整个臀部就卡在了井槽口上。
他连忙左右摇摆,纹丝不动;上下试探,越卡越紧。
初夏的微风拂面吹过,带着一丝热意。
贺知章默默卡在水井井槽中,感受着屁股下头丝丝沁爽凉气儿,心中拔凉拔凉的。
明日一早,他怕是要火遍长安。
四万宫女泪
翌日,清辉普照大地,一缕晨光映在贺知章的脸上,让他睡得有些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