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子一把夺过,拿在?人手中细读,那只机关手却空置着,以防她还有什么?小?动作。
可下一刻,越读,越是头晕目眩,一股窒息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咽喉,蔓延至双目,他疑惑地眨眼摇头,满篇纸字混乱不?堪,像蛇蝎交缠在?一起,径直朝他的脸扑来,他猛地丢了纸,再?抬手看左掌心,已有黑丝蔓延,就连毒蝎都忍不?住跳开,不?知藏到?哪里。
“你?做了什么??!”他惊慌失措,想去抓焦侃云,胡乱发射手中暗器,招招未中。
焦侃云毫不?迟疑,一把握住他的手,猛然?将他扑倒在?机关榻上,如他所言,暗扣十分灵敏,铛的一声巨响合拢,扣住了他的手腕,她迅速起身,银丝自?按扣发射,钩缠住他的身体。
她往后退开,边退,边幽幽地说:“我早知道有蝎子这号人物,开讲之?前就在?指缝里藏了毒。这毒需要用血化开,我把它涂在?书纸左边了。你?以为我要伺机拿簪子刺你??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怎么?可能和你?这样?的高手硬碰硬?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可能会?有小?动作,你?须得随时?空出机关手以作提防!这样?,我才有绝对的把握,你?会?拿这只人手…碰到?我的毒!”
说完,她不?再?听?蝎子的嘶吼,踉跄到?石门边,寻找机关,不?等她找到?,门就缓缓打开了。是谁?!她吓得倒退,终究力竭后怕,彻底瘫软倒在?地上,她已经没有精力应付第二个人了,不?由得咬紧牙关,抄起身侧一只制作半成的银械,怒目瞪着来人。
“焦侃云!”石门完全打开,她看见虞斯焦急慌乱的脸,警备松懈,不?由得抬手捂住脸颊,低声啜泣,得救了。
她想站起,膝弯太软,险险要跌倒,虞斯上前一把扶住她,拢在?怀里,如重获至宝:“幸好……嗅到?你?的气味了。”
她虽卸防,可身体依旧紧绷,因惊惧过度而毫无血色的脸上布满泪水,泛白的嘴唇也被咬破,和手腕狭窄的细口一样?,有鲜艳的血丝溢出,指尖亦有一道簪划浅口。虞斯暗自?迅速地将她的身体检查个遍,心底惊疑震撼,这竟然?就是她和一个高手周旋过后,身上受的最重的伤了。
清瘦的姑娘把一个擅长暗杀的顶尖高手放倒反扣,调换了机关榻上躺着的人,需要多顽强的心性??
虞斯自?责地深凝着她,伸出三根手指起誓,“绝对,绝对,绝对,没有第二次!”
焦侃云不?由得喃语,“我第一次和你?见面,阿玉怕你?为难我,叫小?厮来把我唤走,可小?厮到?的时?候,我已被你?为难过了,还成功从你?的手底溜走。你?和阿玉一样?……”她望着虞斯,无奈地玩笑,“下次早些。”
虞斯伸出小?指,兀自?勾住她的指头,以拇指画押应诺,目光灼灼,“万死不?辞。”
身后两步之?距,移挪完石门机关的楼庭柘亦出现,焦侃云看见他,怒从心起,立即将手里的银械砸过去,他只一愣,顷刻眼眶通红,却并不?躲闪。
焦侃云犹觉不?够,面对他时?总是不?知哪里能生出气力,起身揽起桌上的器物,一件一件,砸在?他的脚边,这些东西,就是他创设的这些东西,让她凄怆绝望,以为后半生都要完了。恐惧委屈,随着满室的机关碎落声,得以宣泄。
她气急败坏地颤声道:“对,二殿下,我就是隐笑。这回也是我先弄你?的,我认了。”
楼庭柘垂首轻叹,抬眸凝视她,满目悲凉心疼。他抑制不?住喉口的酸涩痛意,快步上前,一把拥住她。
“对不?起…不?要哭。”
灼热的泪水滴在?她的耳梢。
他哽咽着说:“这些不?重要,你?没事就好。”
第54章你住在虞斯的家??
十?三岁的楼庭柘已因聪慧机敏名动樊京,他在吏部文选司,由焦昌鹤亲自?教导,每日都与跟着阮氏前来接焦昌鹤一起下值的焦侃云见面?。
他们乘坐清简的马车离去,离去前须得向他专程别过,由宫中而来的奢豪轿撵停在他身前,他每日都对他们说——其实只是想对焦侃云说:“明天见。”
是每日。
休沐时?,他亦不会放过她,她要么会入宫找皇兄,要么会和贵女们相邀出门,他跟着,寻着,有时?偶遇,欣喜若狂,故作镇定。有时不会偶遇,他便佯装请教恩师问题,带着书籍典册登门,一学就是一天,等她回来,他就立刻走。
临走时?,还是风轻云淡地和她说:“明天见。”
至于?问为什么?
因为在去吏部的前一日,他们泛舟游湖,正?午的烈日当头,他于?宫人的叫喊声中惟听见自?己的心悸动的声音,“对,我摇你一辈子。”
他想,我当然要折腾你一辈子啦,谁教你总是跟我作对。可多疑如他,回宫后?时?时?回忆这件事,他为什么要顺着焦侃云说……“一辈子”?
“你和楼庭玉打打闹闹,撞到我了。”
“你不许再和楼庭玉撞我。”
他回忆着自?己与他们屡次因小事争执的细枝末节,回忆着七岁那年自?己与他们的分道扬镳,他讨厌焦侃云维护楼庭玉时?看他的眼神,讨厌他们欢声笑语,如苍蝇蚊蚋一拍即合地在耳边起舞一样膈应。
他是讨厌吗?
“是羡慕吧。”十?三岁的楼庭柘早就取出?了七岁那年在天水镇的杉树旁埋下的玉罐,拿走里面?的云杉木和云石在手中磋磨着。
云杉木上刻着:欲与某某…
云石上刻着:作酣友。
他用?刻刀划烂了石头上的三个字,“是嫉妒吧,楼庭柘?”他轻声自?言自?语,“你也想和他们一起玩儿??你怎么配呀…知己好友一个就够了。”
可是焦侃云摇他的时?候,笑得璀璨如花,他自?幼习武,当真爬不起来吗?只是看着她好像很开心,一时?失神。后?来焦侃云与他躲在莲叶下,气急瞪着他,让他误以为她要哭时?,娇艳又倔强的样子,比正?午的日头更?耀眼。
他聪颖绝顶,无须多想太久,就明白了什么叫情窦初开,鸿蒙心辟。
“当你的知己去吧楼庭玉……我不和你抢了。”刻刀在手中飞转,他在云石划乱的字迹旁重新写下三字:
共白首。
为何那日和焦侃云去天水镇时?,他不愿去挖陈年旧物呢?因为他在玉罐中窃藏的愿望,早已?被自?己偷天换日,对他来说,欲与某某作酣友,已?经是陈年追忆了。
他决定了,要和焦侃云死磕到底,说好一辈子,就要一辈子。
但是,好像天潢贵胄自?出?生起就带有满身的诅咒,情爱多么奢侈的东西,没人愿意相信皇室子孙会如何如何专情,她不肯给机会,且她拒绝他就和吃饭一样简单。他脸厚,也无所?谓,只要他不开口言爱,就纠缠吧,纠缠到死。
如今虞斯的出?现,却?让他前所?未有的慌乱,打开石门机关,再看见两人勾指起誓,她都那么虚弱惊惧了,还会同虞斯玩笑,转头看见他的那刻又会立即变脸。砸他也好,毁坏他创制的机械也罢,她的嗔怨怒气,都在提醒他:你看,她跟谁玩得都很好,除了你。
就像每次看着她乘坐清简的马车离去那样,离他的奢豪的轿撵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终成一点。从一开始两个人就不是同路,所?以他叹了口气。
该怎么办呢?这次她同样眉眼猩红,气急败坏。
他和十?三岁那年一样手足无措,只是这次很想抱住她,其实她和谁要好都没关系,无所?谓,他会纠缠到底。而她损毁的器械,反杀的人,和她相比都无足轻重。
因此,“这些?都不重要,你没事就好。”
焦侃云亦叹了口气,她已?经没有心思感慨和应付他此刻复杂的心意,发泄过后?只觉满心疲惫,他不太熟稔的拥抱和过于?灼热的泪水都让她无所?适从。她从没见过楼庭柘哭,但当她再看向他时?,也只是满眼红晕,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