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一整列的书架将接连不断全部倾倒,宣告她闯了大祸。
已经来不及多想了——以及现在才决定出手也多少晚了一点。
但无论如何,她确实迈出了脚步,也的确焦急地想要做点什么来解救眼前惨剧的继续上演。她赶紧冲到了被砸歪而摇摇欲坠的第三个书架前面,硬是用后背把它抵住了。
眼下好消息是,惨剧暂且停下了。不太好的是,以她的力气,完全没办法推动三个歪倒的书柜。且她只长了两只手而已,没有厉害到能够用三头六臂刷刷刷把书架全都摆好的本事。
而且,光是背后的这一个书架,就足够让她动弹不得了。
彼方急急地跑了过来,脸上的不安怎么看都翻倍了:“绀音小姐,你没事吧?”
唔……该怎么说才好……
绀音觉得,以此刻这无法移动的状态,大概很难划进“没事”的范畴中。
可说到底,她既没受伤也没怎么,甚至连闯祸后的羞耻感都还没有扩散开来,所以她的心还是安安稳稳地待在胸腔里,就只有背后压着的重量实在难以忽视。这么看来,她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她暗自琢磨着应当给出的回答,低头一看,才发现彼方都快要哭出来了。她瞬间抛弃了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换上一副轻松表情,冲彼方竖起大拇指。
“我现在棒极了!”
她丢出元气满满的这么一句。
说实在的,以她现在的状态,就算的确没事,也肯定不能说是“棒极了”。彼方匆匆说她现在就去找人来帮忙,忙不迭跑走了,偌大的书库里只剩下绀音一个人——以及被她搞砸的一地杂乱。
耳边倏地变得寂静了,上头的热血也一点一点降下,罪恶感终于爬进心中,拉着她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背后的书架压得她难受,木板也在不知不觉间硌得骨头发痛。书架倒下时的场景在脑海里不断上演,时而是以缓慢的速度,仿佛记忆变成了忘记上发条的失灵闹钟,每个瞬间都被拖得又长又迟钝。
可是偶尔,每个场景又会走得飞快,一下子从脑袋里滚过去,而后又接连不断地滚上好几遍,每一次重复都只会让她觉得更加罪恶。
谁能想到,会落得如此惨淡境地,初衷只是绀音想要省点力,也不想麻烦彼方帮忙而已。甚至在踏上第一层书架的时候,她依旧得意洋洋,幻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幻想没能成真,得意感也早就消失到不知何处去了,只剩下一堆烂摊子。
这种巨大的落差感倒是不陌生,总觉得不久之前她还……啊,是了!在拾柴火的那天,她非要背着两个竹篓下山,结果也险些闯祸!
那回幸好只是“险些”,今天可是确确实实的搞砸了。看来又是自作聪明的念头在作祟吧。
“唉——”
现在除了叹气和抗住书架以外,实在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哦不对,她还可以好好自责一番,顺便在懊恼与后悔的海洋中狠狠滚上三圈嘛!
总之总之!
正在懊恼之海中疯狂打滚的绀音如此心想。
灵机一动是万万不可的,自以为天才也绝对不行!作为刀的她确实厉害,可在当人这方面实在是做的太蹩脚了,而一个蹩脚家伙的天才念头是绝对靠不住的!
她暗自把这番结论默念了好几遍。念着念着,心中的“自我”好像也随之变小了不少,似乎都快要消失了,害得她膝盖一软,差点扛不住背后的重负了。
嗯。还是给自己留点颜面,别过分自我贬低了吧?
这么想着,绀音的骨头好像也变得稍稍硬气一些了,可惜脑袋还是仰不起来——被书架压住了。
好像听到有杂乱的脚步正在靠近,不过也可能只是错觉。几分钟之前,这声音似乎也响起过。要是被大家看到了书库里的惨状,尤其是主公大人,她保不齐要挨骂吧。
挨骂……她还没有过这种经历哩!
倒也没有多期待啦,不过她确实对挨骂这回事挺陌生的。
想着想着,杂乱的脚步声愈发情绪了,原来这果然不是错觉。绀音的心不自觉跳得好快。要不是还背着书架,她现在说不定真的会选择开溜。
身处在产屋敷家的地界内,就算是想逃,其实也逃不到哪儿去,况且她根本没多少时间可逃。书库的门一下子打开了。
对她的“审判”也终于要开始了!
茶余笑料
砰——书库大门推开的瞬间,好几张熟悉的面孔一下子出现在了眼前。
即便绀音心虚地别开了脑袋,大家的表情还是在这个瞬间被她尽收眼底了。
走在最前头的主公大人辉利哉吃惊地瞪大了眼,绀音从没见他的眼睛睁得这么圆过。身旁的彼方还是苍白着脸,看来直到这一秒钟,她还是在担忧着呢。
而亲爱的富冈先生,他竟然已经移开了目光,不知道是不想面对眼前这堪称惨淡的事实,还是纯粹地打算逃避——就和现在的绀音一样。连站在他身边的不死川也抿紧了唇,表情如此板正,丝毫猜不出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如此严肃的不死川的面容,在几秒钟之后才终于出现了些许裂纹。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了些,随即漏出一声轻笑。
紧追在这声轻笑后头的,居然是毫不留情的放肆大笑,笑到他不得不用手盖住脸,即便如此,还是能从指缝见偷窥到他难得一见的夸张表情。
“绀音,你这次又搞砸了吗?”
这话说得直白,可惜确实是事实没错。绀音猛打了个颤,心虚感绝对已经翻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