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人揪心的是,袁恭在西北能混成什么样子。
袁老太爷是当真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他自然是知道这条路是如何的不好走。所以当初国公爷袁泰搅黄了袁恭去西北的事,他也只当不知道。
可如今已成事实,他也没办法。风霜雨露皆是皇恩,皇上给袁恭的,就是个要命的机会。
不过,也有可能袁家的机会就在袁恭的身上。
目前的状况,以他老头子的眼光来看,将来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就算是刘易当了皇帝,袁兆能不能保住刘易身边第一的亲卫的位置还真不大好说。
就恐怕以后袁家想当个富贵闲人都不容易啊。
袁恭在去西北之前,很想见见张静安。
可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想见张静安可谓是千难万难了。
皇帝的意思,其实就是析产分居的格局。说到底,张静安还是达成了她的目的,她在皇帝的庇护下,终于抛弃了他。
他挣了这么久,也就仅仅保住了一个丈夫的名头。
他也得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要想真的挣回张静安,还得看今后了。
如果他真的还想见到张静安,还想争取还能得到丈夫的地位和待遇,大约只能看他是不是能在西北闯出一番事业来了。
如果他能功成名就的回来,大约他还能和张静安有重逢的一天。
最坏的是,他死在了西北,张静安抱着他的儿子嫁给别人。
要么日久天长将他忘了,要么就怀着怨恨,恨他一辈子。
想到这里,就锥心刺骨得不得安宁。
所以他明知道不可能的,还是求皇帝让他见张静安一面。
皇帝很奇怪,觉得这小子得了便宜怎么还卖乖呢?欠抽吗?
可是袁恭来到皇帝跟前,看着有几分的憔悴,却依旧脊背挺直有那么几分的理直气壮,“皇上天高地厚之恩,臣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效。还请皇上再开恩,让臣见臣妻一面,臣此去西北,并不是怕死,只怕臣去了西北回不来,一辈子被她误会。”
皇帝体弱一向是靠在被褥上听臣子说话的,此番却被他逗笑了,车轱辘话,绕了一圈怎么又绕回来了呢?他冷笑道,“到了如今,你还说自己冤枉?”
袁恭磕头,“臣不冤枉,臣做了错事,伤了臣妻,臣在御前咆哮,失了臣体,都该问罪,皇上不问臣的罪,还给臣机会到西北报效,如此天高地厚之恩,臣衔草结环不能相报。只是臣妻误会臣故意骗她,陷她于不义,臣敢当着皇上对天发誓,臣绝无此心。”
皇帝嘴角就抽了一抽,越发对这小子刮目相看了。
原本只以为,他是个狠的,狠的舍得一身剐,也要保住颜面前程。现如今看起来,竟是个心狼的,这不仅要颜面前程,还不肯放过他那傻乎乎的外甥女儿呢。
于是只是嘲笑,“你觉得明珠能信你?”
袁恭就磕头,“她信与不信,臣临行都想将这句话说给她听,臣自问心中有愧,可臣对她之心可昭日月,如有半分虚伪,臣此去西北,就乱箭穿心而死。”
罗山上前一步,怒斥道,“袁恭,你又想君前失仪吗?”
皇帝挡开罗山,半坐起来笑道,“好,就依你说的,你且去,朕替你将这句话转给明珠。你若好生生回来,那明珠跟你回去,你若回不来,那就算是你应了誓,也就算是天意了。”
虽然还是没让他见了张静安,不过总归是答应亲自替他传了话。
袁恭心里惆怅,百感交集,可总归是抱了一线的希望。
皇上说,只要他活着回来,那么就让张静安跟他回家。
当然,皇上要的不仅仅是他留着一条性命,皇上要的是他风风光光的回来,他也必须风风光光的回来,一则这是他一向的理想与抱负,二则,大约这也是他重新得到张静安的唯一机会了。
为此,他不仅要拼命,还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谦卑谦卑再谦卑,才能尽早尽快的得偿所愿,回来见到妻儿。
如今他算是孤家寡人,一身的轻松。
韩毅得了皇上的吩咐,不能抬举袁恭,袁恭此去西北,就只能跟随在韩毅身边,从随侍做起,逮到机会就要用心用命。
所以也不用准备什么人情往来之类的羁绊。
就打算轻身上路了。
只没想到,他从宫里放出来,头一个遇到的就是他父亲的亲随,袁泰已经不想见这个儿子了。他们父子在上一回争拗之后,几乎是走到了决裂的边缘,可不管袁泰如何怨恨这个儿子,现如今袁家的事情依旧得着落在袁恭的身上。
袁泰让亲随传话,让袁恭把张静安接回袁家去。
只要张静安肯回袁家,皇帝对袁家的愤怒就会减少。
这是傻子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他就不明白袁恭怎么就想不明白,就不肯去替家里人想想。
袁恭只觉得心冷。
不说程瑶这件事情,就说张静安被吴氏推下台阶这件事情,到了现在,家里也没谁给过张静安一个交代。
就现在这个样子,他凭什么劝张静安回家?
不说是张静安,就是他自己,从诏狱里出来,都没想着回家,他就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喝个大醉,一醉方休。
他淡淡地看着那个长随一脸的郁促,漠然地回应,“明珠郡主被留在宫里了,我接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