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罗众要他少打岔,说正事。
正事就是,栗清圆头一回正经八百地给冯镜衡撂了冷脸。
冯镜衡几乎五点钟不到就在她公司楼下等她了,足足两个多小时。他觉着怎么着,她也该消消气了。
他是去讲和的。不,甚至是求和。
然而,栗清圆始终冷冷的。她依旧电话里那副据理力争的说辞,她没有偏袒她父亲,但不意味着她就认同冯镜衡这么做。
栗清圆习惯的职业思维便是临场自救。即便她哪场翻译开了天窗,那也是她该得的,复盘时,这是她的经验甚至苦果。她唯一要自省的就是,下次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如同他不想他父母为难到她一样的心情。栗清圆说:“许多事情我能讲,因为我再任性,我和他们伤不到情分。而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爸真的是那种冥顽不灵的人,他一门心思反对到底,你要我怎么做?”
冯镜衡听后,就着她这个假如,试探着问她,“你会怎么做?”
栗清圆丝毫的遐想与委婉都没有,她如同转述她甲方诉求一般的客观与冷静,“冯镜衡我不想骗你。我已经不是做梦的小女孩了,相反,我是个悲观主义者。许多被家庭认可的婚姻都未必走到最后,更何况不被家庭认可的。”
冯镜衡几乎一秒甄别了她的答案。与他料想的丝毫不差。他反而更中意她了,那样哭哭啼啼忸忸怩怩说些她也不知道的话,就不是栗清圆了。
能这么清醒地摆正爱情在她人生旷野的位置,本身就是一种魅力。
嗯。冯镜衡高她一头不止,他无比坦荡地认可她的话,但也不后悔他做过的事,“圆圆,你可以说下不为例。但是我无法叫那时的自己妥协,即便时间拨回头,当时当境里,我可能依旧那么做。”
“因为那是我的原则。我敬重他是你父亲,却不能因为这一重关系,就无条件地叫我承受他变相的藐视。同样,你在我父母那里,他们敢那样直接推门而入,你反驳你抗议,我绝不说半个不字。”
“如果我放弃甚至退让这样的原则,那么,圆圆,我没法保证哪天我对不起了你,我甚至丝毫不会忏悔,不会有道德的负担。因为,你的父亲,都能对本该一对一起码忠诚的关系那么模棱两可甚至可能憧憬着你们破镜重圆。”
栗清圆一时被震慑住了。冯镜衡口中的原则,以及他说到她爸爸可能憧憬她和过去人破镜重圆时语气里含杂的受挫乃至侮辱。
两个人头回这么严肃地交涉了阵。
终究是冯镜衡破局出来,他不作声地把栗清圆往车上领,她小声地想和他说些什么,也被他心领神会了,“送你回去。我原本来就没打算耽搁你,和你说清楚,就送你回去。”
“……”
冯镜衡轻车熟路抵达文墀路,小区门口,就一副放人下车的样子。
栗清圆看了他好几眼,他都是无动于衷的,甚至于不热络了。往常那样的花蝴蝶,突然偃旗息鼓了。
栗清圆张张嘴,要告诉他什么。
冯镜衡车子甚至没有挂挡停下来,还在空档上面,引擎嗡嗡地震动着,同频着他的话,“说到做到,在你爸没有亲口承认解禁我之前,我绝不登栗家的门。”
“但是,圆圆,我和你爸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我希望这是我们两个男人的事,不要牵扯到你。包括我对他们二老的态度,甚至不中听些,原则上,男人才懂男人。你爸爱你妈远远超过爱他的女儿。既然半辈子都下来了,明明没有放下,还有什么磨不开的。或者,你该去问问你妈,当年她离婚后再交往的那则对象为什么没了下文。”
栗清圆一惊,问他怎么知道的。
冯镜衡道:“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感情这东西,不是货比货,不是比谁更优秀。而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很明显,我对你,永远是愿挨的那一个。”
栗清圆最后是在冯镜衡的催促下,下了车。
她看着他车子掉头而去的时候,油然地生出些错觉,也许今天是她的分手日……
于是,栗清圆到家的时候,整个人是阴郁的,灰色的。甚至有些拖沓的脚步。
她丝毫没觉察到父母今天的异样。
向项见着圆圆进门,朝她身后看了看,没人。
不禁失望,忙问她怎么回来的。
圆圆脱了鞋,赤脚往自己房间走,“打车。”
厨房那头的栗朝安剥蒜的手一顿。他头甚至都没敢转过来,等他从厨房移门里走出来,只看见圆圆进了自己房间,且第一时间关了门。
向项朝栗朝安这边走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啊。该不会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