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人流如织,多方来者鱼龙混杂,就是当初她自己跑出来都是得先找公孙珀通个气,更别说今日还带着两个金贵的小姐妹,当真是想想就觉得忧心。
一路在平康坊各酒楼之间窜寻,一边心不在焉——她记得曾经的公孙珀可是连不小心见到她未着鞋袜的裸足都会脸红的纯情少年郎,一年不见竟也开始逛酒楼喝花酒了……
想到方才在六皇子府留守府中的阿固支支吾吾的告诉她们,自家的公子现下在平康坊,纪疏雨就不由得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跟在她屁股后头的黑心萝卜头也长大了呀。
突然,八公主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惊叫道:“我想起来了!”
在两对如炬双眼目光灼灼的注视下,八公主讪讪道:“我记得上个月二皇兄同我闲聊的时候还提过一句‘今日去芙蓉楼还见到小六了’……要不,我们去芙蓉楼瞧瞧?”
疏雨摸着下巴抬头望着街角明亮的走马灯回忆这个‘芙蓉楼’——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酒楼,作为在平康坊南曲里数一数二的酒楼,一直是达官贵人甚至是皇亲国戚之间最为盛行的地方,理由自然不止是因为这里有好酒……而是这里有全京都最风情的妓子。
她皱着眉头不由得腹诽:这……公孙珀如今不过十六岁,便日日去这般的纸醉金迷的地方,难免太早了些?
就在几人踱步去芙蓉楼的路上,疏雨便好奇便向他们二人问起了这个问题,谁知曾谙听了却捂着唇轻声的笑了起来,
“这京都的男儿有几个是不爱去平康坊逛逛的,我听我母亲来信,我的兄长们即便是在幽州,每逢军中休沐也要去当地最好的酒楼玩耍一番,就连穷苦的幽州都是如此,更别说是京都了!”
八公主皱皱鼻子,嫌弃道:“若是我未来的夫君,他敢去平康坊这般的地方我便打断他的腿!”
“可别说你的夫君了,就是你自己都爱逛平康坊,怎的还管得住他?”曾谙毫不留情的拆台。
八公主的脸色一红,辩解道:“我一个女子,去平康坊除了喝些酒听听曲子还能做些什么!我的夫君可就不一定了,我可不想家里多一堆不三不四的妾室庶子来!”
二人各有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便转过头来征求疏雨的意见,疏雨一愣,懵懵懂懂道:“我不知道啊……”
她有些苦恼的抓抓头上的幞头,成家成婚这件事她从未考虑过,更别说对自己的未来夫婿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冥思苦想半天也只能挤出一句,“……天天留连在平康坊的自然是不行的。”
吵吵闹闹间三人便顺着人流到了平康坊,疏雨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忙将另外二人的注意力拉到了正题,“我们快进去寻公孙珀吧!”早找到公孙珀早轻松。
三个身量娇小的娘子一身男子斓袍,乌黑的秀发束在规规矩矩的蹼头之中,素着一张白净的小脸,睁着一双澄澈的眼,一路东张西望的在平康坊街道酒家之间穿梭。
花灯流转,衣着光鲜的文人士子手中提着酒,怀中娇艳风情的妓子娇声大胆,各酒楼红馆各有绝招,丝竹琴瑟,柳腰斜扇,香风满盈,身处其中,自是处处皆是富贵温柔乡,偏偏这般声色犬马之所闯入了几只慌慌张张的稚嫩羔羊,让人街上的一时之间侧目不断,有好事者甚至悄悄收敛起了步伐跟在她们身后。
平康坊已是极其热闹,这个芙蓉楼更是热闹至极,好不容易到了芙蓉楼的门口,却是被门口笑意盈盈的鸨母给拦下了,她伸手就是让他们三人出示凭证。
曾谙和八公主二人面面相觑,从来不知逛酒楼还要出示什么凭证,陈念春还依稀记得曾听五皇子那个花心大萝卜提起过平康坊最顶级的那些红馆若是不能验证财力可是连进去的资格都是没有的,当下便利落的伸手去摸自己身上带着的钱袋。
摸着摸着,她的面色陡然一僵。
这钱袋怎么没了……
三人的脸色瞬间有些不好,但面前肥硕妩媚的鸨母可是个在平康坊不晓得混了多少年的老手,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当他们被芙蓉楼门口的彩灯照耀到的时候,人也被鸨母看得一清二楚——
虽浑身不戴任何贵重饰品但身上的衣裳面料可谓是上等,一瞧便知家中不似普通人家,身量娇小,脚步更不似男子般外扩而是内敛,白嫩的面上神色天真,想必应是京都哪家贵人家的女儿一时来了兴趣穿上家中父兄的衣裳来逛平康坊来了。
鸨母的心中了然,唇边带着热切的笑意,谄媚道:“三位小郎君器宇不凡,怎是那般宵小之徒,承蒙郎君们厚爱,我们芙蓉楼自是扫洒相迎!”说罢,便使了个眼神指引她身边的黄衣娘子迎她们进去。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是疏雨曾在回宫路上见到的刚抽芽的新柳,“奴家角兰,见过三位郎君,郎君们随我来。”
窈窕的黄衣女子带着三人,越过热闹的广阔中庭,眼见着角兰要将几人迎到里面的内堂,疏雨与另外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出声道,
“角兰姑娘!”疏雨清泉般澄澈的眼微微闪烁,“今日我们来,是为了寻我们的兄长……就……就不必你替我们带路了,我们自己去寻!”
角兰的面色一怔,唇瓣微启,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面前的三个‘郎君’手拉着手兔子似的飞快混在人流中消失不见。
“这是往悬听阁的方向。”角兰喃喃道,回过神想了想反而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娘子恐怕是寻情郎来了……”也不多做理会,自顾自的进了内堂忙活自己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