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从周两道剑眉,微微上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寒光。
“纪镇抚知道,如何在圣上面前讲话就好,若是在圣上面前,也如在本官面前这般言辞无状,惹怒圣上招惹祸端也就罢了,带累太子殿下,那就不好了!”
纪纲连连口头上吃败,此时横眉倒竖,眼里的光芒冷酷且刻薄,闪着一丝狠戾之气。
棠梨本是濒临崩溃,可见这位镇抚一进门,就与盛从周言语打擂台,来往对话皆藏锋芒,不由听得起劲,正兴致勃勃吃瓜,盯着镇抚的目光,恰好与他扫视的目光相撞。
那阴狠的目光,便盘踞在棠梨身上。
“你便是魏棠梨吧?”
棠梨脖颈一凉,能感到一股不祥之气,正缓缓逼近。
“你既然目睹了纵火凶手,盛大人又送来两幅画像,怀疑我东关卫所。下官特地过来,请魏姑娘去卫所辨识一下,若真是我卫所中的将士所为,下官必军法处置。”
棠梨抿了抿唇,很快想通其中关窍,却也知道当真被他胁去,恐怕是有去无回。
正待棠梨打算动唇婉拒时,盛从周开口道,“纪镇抚多心了,本官初来咋到,人手不足,原是让镇抚帮忙找人,不曾想纪镇抚急急赶来,若是被有心人看见了,真当镇抚心虚呢!”
“你!!”
纪纲气急,蛮横道,“既是如此,那本官必是要带魏姑娘回卫所,替军中将士洗清嫌疑了!”
“无妨,魏姑娘画中之人,十分逼真,若是大人有心证明,我着狄青陪大人回去一趟,有与没有,自是了然!”
“至于魏棠梨”盛从周目光定在她面上,虽不知这女子,为何知府和卫所皆在拿人,却也护了下来。
只见他语气幽幽,又意有所指道,“魏棠梨到底是姑娘家,不是什么烟花女子,军营这种地方,魏姑娘还是要避嫌的。”
一念嗔起09
纪镇抚面上青筋暴跳,眉宇间皆是不甘与愤怒,双眸喷火般盯着盛从周,眼里燃着怨毒的火焰。
“盛大人,本官欣赏你青年才俊,才多给你几分颜色,你既然如此不识好歹,那便不要怪本官不客气!”
他右手一挥,身后士兵纷纷列队。
然后,刀光铮铮,一道冷风从棠梨额前扫过,她还未做出反应,疯姑已经挡在了前面。
这傻姑娘空手夹住刀刃,刃芒划破掌心,汩汩鲜血,溢满刀身。
那纪镇抚打算抽出刀子,却被疯姑抓住刀尖,死死不放。
狄青眼疾手快,片刻之间,雁翎刀架在了那纪镇抚脖颈上,门外刷刷一片刀光剑影,埋伏在周围的锦衣卫,也迅速控制住了东关卫所的士兵。
速度之快,似乎有人,早已预料到这变故,做足了准备。
“盛从周,你好大的胆子,私刑朝廷命官,扣押武将,你是要谋逆吗?”
盛从周转动着手中的扳指,眼神微挑,勾起一丝笑,全身散发出一股,不将对方放在眼里,睥睨捭阖的傲然。
“先把纪镇抚关上几天,本官得空了再审!”
“盛从周,你凭什么关押本官?空口白牙,就想污蔑卫所将士纵火,这是寒天下将士之心!且本官堂堂从六品官身,岂容你随意折辱?”
“纪镇抚,本官扣押你,凭你和这平阴县令勾结,豢养私妓,败坏军纪,也罔顾圣上三令五申,要求官员保持清本之心!凭你在本官面前行凶,破坏锦衣卫判案,无法无天!并不为纵火之事,镇抚何故心虚至此?”
棠梨眼见这纪镇抚,被带走之前,还回头瞪了自己一眼。
眸中淬毒,一眼便能感受到,他心中滔天的怒火。
棠梨百思不得其解,见疯姑掌心还在渗血,忙拿帕子给包扎起来。
盛从周的目光,越过人群,锁在棠梨身上,那双阅人无数的双眸,此刻悄然翻滚着万千情绪。
棠梨下意识抬头,与其目光交汇,两人心里都诧异,为何这个普通的农户女,会让东关卫所的镇抚,不惜铤而走险,也要杀人灭口。
当然,方才那纪镇抚的举动,已经不是要灭了魏棠梨,而是要直接灭了锦衣卫。
这番无法无天的操作,可见这群人在其辖区内,是怎样一手遮天,无视皇权。
县衙大厅外,方才还围满了人群,但普通老百姓,一见官兵长刀短剑相对,立刻吓得作鸟兽状散尽。
此刻,堂外唯有锦衣卫在抓人,堂内的县令和县丞,已经吓得噤若寒蝉,被几名锦衣卫,拎着衣襟带进大牢。
棠梨犹豫片刻,还是试图费力,走到盛从周面前。
那清丽脱俗的容颜,带着几许苍白与疲倦,褶皱的裙摆下,底裤也浸满鲜血,但眉头微蹙间的倔强,依然显得摄人心魄。
棠梨走了两步,便觉吃力,疯姑正待要背她,棠梨却停下来,注视着盛从周,用沙哑却坚定的声音道,“盛大人,多谢今日庇护之恩,只是,棠梨有个疑问,盛大人,是如何发现纵火犯,来自东关卫所?”
若是寻常女子,盛从周自然懒怠回答,可棠梨的见识和能力,多次让他惊艳。
他便略做解释道,“本官起初也不确定,这纵火犯就是来自卫所,只是,前日你向本官解释,不同区域之人,因受不同水土滋养,面相上也多有差异,本官细观那画像之人,倒像是来自盛京城,且那残缺的腰牌,也显示这两人的主子,必是地位尊崇。”
“平阴县虽是大县,可商贸并不流通,此地百姓,多习惯自给自足,或互通有无,商贾也多为本地人,外地人来此经商游玩居住的,并不常见。如此,能让本官查不出痕迹,又是从京中而来的人,便只有出自军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