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诺清不是一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所以在看到天色一点点亮起来,看到小宫女们胆怯地在门口探头探脑,迟疑该不该进来侍候梳洗的时候,他终于强撑着站起身来,沉声道:“按照涵王说的,吩咐外面……预备着吧。”
“不,主子会醒过来的!”沫儿硬邦邦地吼了回去,丝毫不管她这样的回答有多么大逆不道。
祁诺清却并没有因为她的无礼而生气,反而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缓和了脸色,无波无澜地道:“既如此,再等等吧。”
祁诺涵见状轻叹一声,正犹豫该不该残忍地打碎这主仆二人的幻想,却听见蕙茹惊喜的声音道:“娘娘好像醒了!”
“真的?”祁诺涵大喜过望,正要上前查看,却忽然觉得背后一紧,竟已被人远远地推了出去,下一刻,便只见祁诺清的身影诡异地出现在了夜寒烟的床前。
“烟儿,烟儿……”
喉头似有千言万语,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只得一遍一遍地呼唤着那个埋在心底的名字,仿佛是在虔诚地呼唤着一种信仰。
那双紧闭了多日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到床前团团围绕着的几张欣喜若狂的面孔,却是露出了一丝茫然之色。
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声音发出来。祁诺清一叠声地追问,又轻轻地摇晃着夜寒烟的肩膀,希望她能给出一个让他觉得欣慰的回应。
但夜寒烟只是茫然地向四人看了一眼,接着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祁诺清摇晃了半日无果之后,终于记起这殿中还有一个医者存在:“过来看看,她怎么样?”
祁诺涵捂着胸口委屈道:“她怎样不怎样我是不知道的,但我自己却快要不行了!刚才有人狠狠地把我推了出去,撞在桌子上,我只怕命不久矣,咳咳……”
“你若是再胡闹,你便是真的命不久矣!”祁诺清怒声喝道。
帝王之怒,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祁诺涵虽然不是一般人,却还是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不得不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沫儿流着眼泪跪到了祁诺涵的面前:“王爷,王爷!娘娘这是怎么了?您不是说醒过来就没事了吗?”
祁诺清的疑问已经被沫儿抢先问出,只好目光灼灼地盯着祁诺涵,好像若他不能立刻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就立刻要将人拖出去斩了一样。
祁诺涵长叹一声,无奈地道:“我说过她若能醒来,便可以有五成的希望治愈,却没有说她只要醒过来,就能立刻活蹦乱跳!”
沫儿有些赧然地垂下了头,却又不放心地追问道:“现在主子已经醒过来了,您有法子治好她了吗?”
“我尽力而为吧。”祁诺涵终究还是没能给出一个十分肯定的回答。
祁诺清不情不愿地让了个位置给祁诺涵,自己却仍是牢牢地占据了床头的位置,不肯离开。
又是一阵望闻问切,祁诺涵折腾了半日才沉吟道:“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不过她既然能醒来,便还有一些希望。此时我能做的,只有开一点药给她养养精神,至于她愿不愿意让自己好起来,只好看她的‘心药’对不对症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祁诺涵也不管有没有人听懂,径自拖着两个奴婢走了出去,将祁诺清一个人留在了夜寒烟的内殿。
沫儿始终一步三回头,见祁诺涵并没有在外殿停留,而是满不在乎地走到了殿外,她略一迟疑之后,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怎么了小姑娘?难道看见王爷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所以片刻也舍不得离开了?”祁诺涵忽然停下脚步,向沫儿打趣道。
沫儿双颊微红,接着却又十分恼怒起来:“娘娘危在旦夕,您却还有心思在这里说笑!您先前说只有五分把握治愈,又说比您想象的还要严重,娘娘岂不是很危险?如今一切的希望都在您一个人的身上,您却不管娘娘生死,反而有心情跟我们做奴才的说笑!”
祁诺涵大笑着拍拍沫儿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哈哈,你家娘娘危在旦夕?小丫头,这句话你用来骗骗那个笨蛋皇帝傻小子还可以,在我面前就省了吧!你以为,五公主送来的那包药粉,是从哪儿得来的?”
“你……你全都知道?”沫儿如梦方醒。
祁诺涵双手捧着心口,似乎很受伤害似的哀声道:“你们几个唱戏唱得倒是不错,可是这戏本子是谁写的,你们倒全不知情?”
沫儿愣了一下,忽然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奴婢糊涂,请殿下恕罪。”
“喂喂喂,快起来!那疯丫头怎么会教出你这么没趣的奴才来?”祁诺涵有些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两步,避开沫儿的大礼。
沫儿闻言只得站起身来,唇角却已经藏不住笑意:“这么说,娘娘确实已经没事了?”
“没事倒也未必。那药连着喝了一个月,铁打的身子也糟蹋得差不多了!以后能不能好、好得快不快,可都不关我的事,就看祁诺清那个混小子的了!他若是再糊涂下去,害死了那个蠢丫头是小事,糟蹋了我那么好的药方子,我可不饶他!”祁诺涵嘿嘿地笑了两声,忽觉喉头有些干涩,也便只好住了口,抬头遥遥望向内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