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花间寐”,李乘玉心下一动,看卫少临,直接道:“你见过阿眷了。”
卫少临并无遮掩,点了点头,道:“他尚好。”
这声尚好,让李乘玉品出了卫少临对他也颇有责备之意。他无言以对,慢慢喝了口茶,在舌尖品着茶意,回想起往日顾未辞给他泡这茶时的点滴。
三皇子向卫少临道:“东原三皇子邀我们明日同往灵犀别院守岁,未辞也应承了他同往,我们去么?”
卫少临迟疑一瞬,看了看李乘玉:“你和东原的三皇子彼此多交往、互相了解深一些自然是好事,但……”
李乘玉唇边苦涩淡笑,答道:“我自然不去,我在此就好。”
他放下茶盏,起了身:“我不叨扰了,先回西堂。有事请三皇子着人来唤我,既然东原三皇子与阿眷有深交,平日无事我就不在别馆里多做行走了。”
他没说理由,但卫少临与三皇子俱知他深居简出是为了避免见着顾未辞惹顾未辞不悦,也都没有再劝。
李乘玉离了东堂,三皇子满是歉意向卫少临道:“我知你想与我两人安静守岁……”
卫少临轻笑:“你在其位,有你的责任,我与你,何日不能两人安静度日。”
渐往西堂,从东堂投出来的絮语渐渐听不见了。李乘玉心里五味杂陈,迈入了西堂。
西堂虽比东堂小一点,但却与扶疏院主屋同样,是一整间打通的格局,长清已把西堂打点得颇为妥当,正在开最后一个装行李的小檀木箱子。
箱子里东西不多,就一套换洗的浴衣,还有一个金玉扇匣。
那套浴衣,长清认得,是顾未辞留在扶疏院盥室里忘记带走、被李乘玉嘱咐秉忠叔放在床榻的小抽屉里的。
那个扇匣却是第一次所见。
他小心把扇匣给李乘玉看,道:“秉忠叔收拾行李的时候放进来这个,我不知是什么,小侯爷知道么?”
李乘玉接过扇匣,轻轻打开了。
长清才发现,里面是李乘玉从前从不离身的那把玉扇。
那玉扇被顾未辞震碎后随手抛在一边,竟是连他都不知道小侯爷什么时候去把残片找回来了。
把玉扇从匣中拿出,李乘玉慢慢展开了。
他找了宫内最好的金玉工匠来修复这扇,碎片一一被金丝嵌好,破碎扇面也重新裱好,但那如圆月的眷字花押被雪侵染,到底糊成了一团,不复原貌。
起身把浴衣收在床榻枕下,收起玉扇,李乘玉对长清道:“明晚三皇子他们去与东原的三皇子一起守岁,我们两人不去凑热闹了,就在这西堂,也别出院子,以免惊扰……别馆的客人。”
长清犹豫:“我和别馆的秦大人说好了,已买了半屋子的烟花来,明儿下半夜去放呢。”
他们逍遥侯府的烟花可是全京城里除了宫内外最精彩最久的,今年小侯爷只有自己一个人过年,他想方设法才在钦州找到这些烟花,虽然不够数,但多少也是个喜庆意思。
他劝李乘玉:“烟花还是要放的,烟花除晦气,小侯爷要是怕打扰到东原的皇子公主,咱们就到别馆的后门放呀。后门绕着好几圈路呢,还有个小池,除夕夜没人去的,不会打扰。”
李乘玉沉吟一会,还是道:“不放了。你也别出院子,交给别馆的人便好。”
到了除夕当日,为防北缙借除夕日驻防松散突发攻击,李乘玉与三皇子同去巡过驻防军营,与全军同吃过午餐,又巡了一遍防御的工事,才往钦州城内打道回府。
到得城门处,李乘玉忽然停了马。
他向三皇子道:“我今日不回别馆了,在城中随处逛逛,三皇子自请吧。”
他下了马,随便选了个方向,向前行去了。
长清忙忙追上,不明就里:“大过年的,除夕夜诶,街上铺面都关了,小侯爷不回别馆怎么成啊?”
“你回去吧。”李乘玉嘱长清,“年夜饭别馆回送到西堂,你自己好生吃喝,若是觉得闷便请东堂留守的人一起吃喝,我明日自会回来。”
“那怎么成!”虽然钦州地处边境,但到底是年节,街道上的红灯笼挂得鲜亮,也不是没有气氛。只是家家户户都关门歇业,这气氛又更显出了寥落。看着李乘玉在这寥落中徐行,长清急了,“小侯爷,这可是除夕,任是谁都得好好过年……”
“是啊,除夕。”李乘玉似喃喃自语,“阿眷今晚会到行馆,若是知道我就在行馆别院,你觉得他会有好好过年的心情么?”
“啊……”长清恍然明白了过来。他跟着李乘玉,漫无目的地向前行着,道,“那我也陪着小侯爷吧。不然见到我,世子当然就知道小侯爷在了。”
入夜,雪毫无征兆地下了起来,虽然他们未带雨具,雪落下来只有清寒,但是也给暗夜添了能足够看清四周的光线。长清跟着李乘玉信步而行,从钦州城内走到了清泉山脚,兜兜转转,却赫然发现,曾经见过的、他们曾经闯入却被人给了闭门羹的那片竹林又在前方。
李乘玉也是见到了竹林,才愕然停步,自嘲道:“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长清试探地问:“这里还未知是否是世子的院子,小侯爷要再去看看么?”
李乘玉思忖一时,摇了摇头:“走吧。”
他回身,与长清离开了再往前便能看到那进入院子的青石小径的竹林。
但走出丈,绕过弯,李乘玉又愕然地停住了脚步。
长清探身看去,也愣住了。
弯道的另一边,有人执着伞,款步向这边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