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跳下车准备打起车帘的长清:“我听说二皇子今儿没去藏功寺,林相家三公子代二皇子行事。”
停了停,他看向并无动静的车帘,低了些声:“小侯爷和林三公子起冲突了么?”
长清摇摇头,道:“没有。”
秉忠叔舒了口气,
知道是林昭清代二皇子去了藏功寺,他就开始担心起来。
哪怕是替皇后恭送经书,哪怕是在藏功寺这般地方,自家小侯爷这性子一起,真让林昭清见了血,可不是好收拾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情势不同,二皇子执掌权柄,任何一举一动都牵涉甚广,他不得不揪着心。
但再看眼仍然没有李乘玉将要下车动静的车帘,他仍觉不妥,又问长清:“遇到什么事了么?”
长清压低声:“世子今儿也去藏功寺了……”
“世子?”秉忠叔的担心更甚,急道,“世子都几乎真气尽散了,再遇到林……”
车帘猛地掀开,李乘玉脸色差到极点,急道:“你怎知道他真气尽散?我怎么不知道?”
“世子去龙出渊取萤月果,中了毒瘴气,真气尽散,一直没有恢复。”秉忠叔答,“世子没有和小侯爷说起么?”
李乘玉只觉心真的被人挖出来了。
难怪他醒来后顾未辞的身子比往日弱了太多,还几次吐血。
难怪顾未辞挣脱不了他的钳制,出手时的气力也不够,而他当时却误以为顾未辞是多少念着旧情。
难怪顾未辞会被林昭清刺伤……
顾未辞没有和他提起过去龙出渊的凶险。他也忘了问。
他们之间,自元宵以来,他没给空间,而顾未辞在他的冷淡中逐渐熄了心气,有话,也不愿再多说。
李乘玉颤声追问:“龙出渊的瘴气萤月果可解,萤月果双生,他给我用了一颗后为何不自己服用另一颗重凝真气,而让你收着?”
秉忠叔深深叹气,神色不忍,又无奈:“世子怕你状况不好,一颗萤月果不够用,所以让我收着。”
收着,之后,那本可以让顾未辞护住心脉重凝真气的萤月果,被林昭清以解毒为由,就在扶疏院内、就当着顾未辞,用掉了。
甚至当时还逼得顾未辞自证清白……
李乘玉一手用力按住心口,另一只手颤抖着揪住车帘,越来越紧,直到嘶啦一声,车帘被他生生揪裂开来。
他下了车,不向扶疏院去,而走向侯府大门。
秉忠叔拉住他,惊问:“才刚回来,又如此恍惚,怎么都该歇着。这是又要去哪?”
李乘玉哑声,哽咽:“我去见阿眷。”
“世子他……”秉忠叔不忍,但还是拦住李乘玉,“他现下应该不会见你,去也无益。”
李乘玉神思恍惚,恍若未闻,但却又步履坚持地绕过秉忠叔,继续向大门走。
风吹过,是夏日里燥热的气息。
但颊边滚落的滚烫的泪,被这燥热的风吹过,瞬息冰冷彻骨。
如他的心。
只是虽然到了永宁侯府门前,这个门,李乘玉仍然是进不去。
长清见他恍惚又苦涩的样子,安抚道:“小侯爷别着急,我去找执墨。”
门房很快把执墨唤来了门口,对李乘玉标准但很虚浮地行了个礼,便欲回身进门。长清一把揽住执墨,高了声:“上次侯爷说过的,若是我们小侯爷执意入府,他不拦着。”
执墨掰开长清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开了声:“此一时彼一时,今时不同往日,小侯爷应该很熟悉。”
说着他进了侧门。
片刻之后,又拎着个木桶到了门外,将桶里的水哗啦啦地泼向李乘玉的车门处。
长清抢身挡在车前,被泼了半身的水。他看执墨,无奈:“你疯了吗?”
李乘玉提着声,但气很虚,道:“执墨气是该当的,你别凶他。”
长清看执墨,执墨却不理李乘玉。拎着木桶转过身,他向他身边跟着的门房的几位小厮道:“府门脏了,多打些清水来洗洗。”
长清有些生气,但看了看李乘玉垂着的眸子,也只得忍了脾气,向执墨道:“我们一场交情,何至于此。”
执墨到底年少,忍不住脾气,抬眼气呼呼地看长清,声音里也满是委屈:“何至于此?我们易地而处,换成你们家小侯爷被我家世子如此般对待,你还会觉得我们有什么值得说道的交情?你会好声好气把我们请进门?”
“可……”长清再看眼沉默但黯然的李乘玉,低了声,“小侯爷这不是来道歉的么……”
“道歉?我们稀罕么。”执墨更显委屈了,“想不理人就不理人,道歉有用?纵着那林家的什么公子欺负我们世子,道歉有用?世子为某人散了真气,一身伤,还被刺了一剑,道歉有用?你觉得有用,你稀罕,你把世子的伤变没啊。”
“总得给小侯爷弥补的机会是不是……”
长清还想说服执墨,李乘玉却忽然一口血直直喷出,继而阖上眼,似乎昏了过去。
执墨指一指李乘玉,向长清道:“看着你家小侯爷似乎身子骨又不好了,赶紧的拉回府去找太医国师诊断吧。这次若又是命悬一线啥的,千万别来告诉我们,去相府让人到龙出渊取灵药吧。哦对了,我忘了,萤月果五十年才结一次双生果,天底下此刻可是再寻不到了,那我就替我家世子谨祝小侯爷自求多福吧。”
慌手慌脚地把李乘玉带回逍遥侯府,秉忠叔急请了太医,诊断李乘玉是心有忧思,阻滞而郁结不发,时日长了伤心损脉,又情绪起伏而急火攻心,加上小腹受了力道极重的外力导致气血乱走,开了些疏散和固本培元养心安神的药剂,嘱咐不可再让情绪过于激动,否则气血攻心,真可能人都要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