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出来了,她呵了一声,问道:“呀,愣毛毛起来啦!”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不是我的有缘人。
那我的有缘人呢?
那个妇女见我不说话,又嘻嘻的笑着冲我招手:“来,过来,奶奶给你把瓜子。”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个人走过来,把她手里的瓜子塞到我手里,弯腰看着我,笑着说:“来,你连皮带子的吃,你牙口好!”
她的笑让我有些紧张,我手里攥着那把瓜子,警惕的盯着她。
那人觉得无趣,又坐回到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自言自语,“愣毛毛,愣的啥也不知道,怨不得你妈去北京不要你啦!”
我木然的转身,走出客厅,来到院子里。
我不知道那把瓜子怎么吃,便一股脑扔到了院子里的小菜园子里,散落的瓜子打在黄瓜藤上、西红柿架子上,发出“哒啦啦”的声音。
我要毁掉这个宿主的想法忽然变得没那么强烈了,或许,我的成人之路才刚刚开始。
我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看着小菜园子里的瓜果,它们正朝气蓬勃的生长着。
我曾遇见过一个在土豆上寄居过的意识,他说,一直闷在土里,出来之后就要被一刀切开,真没意思。
所有我遇见过的意识,都说人世间是最好的去处。
我坐了一下午,在要不要重新回到河里挣扎。
傍晚,我终于想明白了,我要看看这人世间,到底有什么吸引力,我还要见见我的有缘人,看看她长什么样,寄居着怎样的意识。
屋里的人出来好几趟,并没有搭理我。
月亮刚出来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从门外走进来,走到我跟前,弯腰把我抱起来,说了句“毛毛,爷爷回来啦!”走进屋里。
屋里的女人见我们进来,从里屋端出一盆面片汤,放到桌上,对那个中年男人说道:“余龙,你赶紧吃饭,吃晚饭把愣毛毛给炳权送回去。”
余龙皱了皱眉,“你快不要乱叫,愣毛毛愣毛毛的。”
那女人咧着嘴笑着:“都四岁了,话也不会说,笑也不会笑,饭也得人喂,屎尿也得人把,还不是个愣毛毛?”
余龙没说话,把我放在桌子旁的椅子上,拿个小碗从盆里舀了一勺面片汤,又拿了个陶瓷小勺放进去,递给我,说道:“毛毛,你个人能不能吃?”
我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因为我还没掌握人类的语言。
那女人哈哈的笑着,“你看看,啥也听不懂,就是个愣货。”
我想反驳,我听得懂,每一世为鱼,都能接触大量人类,我当然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不会说,是因为我第一世为人,还没有学习过。
余龙叹了口气,舀了一小勺面片汤,在嘴边吹了吹,递到我嘴边,说道:“吃吧,毛毛。”
我张开嘴,吞下那一口热乎乎的食物。
嗯,人世间值得来一趟。
吃晚饭后,那女人对余龙说道:“炳权这会儿回家了吧,你快把愣毛毛抱过去哇,半夜嚎的我可管不了。”
余龙点点头,抱着我走出屋子、走出院子。
我们在月光下走了一小会儿,便又进入另一个院子、另一个屋子。
屋子里烟雾缭绕,弥漫着奇怪的味道,四个年轻人拿着纸卷的管子对着桌上的什么东西吸食着。
屋子里的烟,就是那堆东西发出来的。
余龙走到一个穿着蓝白相间长袖t恤的年轻人跟前,抬脚踢了一下他的腿,狠狠的说道:“余炳权你讨吃呀,莎莎让你气的去北京不回来,你不好好带毛毛,一群人杂七杂八的是弄啥呢!”
余炳权抬头看了余龙一眼,把手里的管子丢到茶几上,站起来伸出双手嘿嘿的笑着:“爸你来啦,把毛毛给我哇!”
茶几旁其他三个年轻人也连忙把手里的管子丢掉,收起打火机,把桌上那一堆东西一股脑的推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余龙仍皱着眉,不满的说着:“二十大几的人了,班也不好好上,天天围在一圈烫料子,他们三个娶不上媳妇儿,你也跟上打光棍呀?”
后面有一个人搓着手尴尬的笑着,说道:“叔你净冤枉我们了,哪有天天烫料子,就今天我们聚一起玩一会儿就让您老人家看见啦!”
余龙冷哼了一声,把我递到余炳权怀里,说了句“都赶紧回家哇!”就转身出了屋子,往外走去。
后面那三个人也站起来,一个穿黑色秋衣的人朝余炳权说道:“啊呀,你爸到底是村干部,我一看见他就怕。”
另一个人附和道:“就是,以后可不敢在你家耍了。”
黑色秋衣继续说道:“才八点多就睡呀?今天还去县城耍不?”
余炳权咧嘴笑着:“去么,咋不去,你不是说那ktv新来了两个公主吗,咱今天去看看。”
黑色秋衣看了我一眼,又对余炳权说:“你抱上毛毛去呀?”
余炳权摇摇头,“哪能抱上毛毛去那种地方呢,你们先去孟良家等我,我把毛毛哄睡着就过去。”
三个人嬉笑着走出了屋子。
余炳权抱着我进了卧室,又将我鞋脱了放到床上。
在屋里明亮的灯光下,我看清楚了,他的本体和我一样,也是一条河鱼,只是几世为人,他对人类世界明显已经非常适应了。
余炳权看着我,叹了口气,说着:“毛毛,唉,我孩可怜的,都四岁了,啥也懂不得,你妈说是爸爸烫料子把你给影响了,唉,要是爸爸早知道烫料子有这危害,你妈怀你那会儿打死我也不烫。”